高层默许 中共党内右派或将崛起

　　1957年7月上旬，南京热似火炉，当时的中共最高领导人毛泽东不避酷暑专赴南京，召集部分省、市委第一书记谈话，亲自过问抓右派问题。

　　江渭清：“主席啊！哪个人没有几句错话呢？您老人家说的嘛，十句话有九句讲对，就打九十分；八句话讲对，就打八十分……”

　　毛怒拍沙发边的茶几，“你到底反不反右派！”

　　江渭清：“要反右派可以，请您老人家下令把我调开，另外派人来。因为是我先‘右’嘛！您先撤了我，让别人来反。”

　　毛最终无奈：“渭清啊！你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江渭清：“主席啊！我是舍得一身剐，要为您老人家护驾！”

　　中共从1955年农业合作化反右倾引起的急躁冒进，1956年反冒进，1957年秋冬开始反反冒进，这场党内两种不同意见的分歧，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中，都有着同样尖锐的反映。上述对话记录在曾经的江苏省委第一书记江渭清的回忆录《七十年征程》中。

　　然而，毛在前文对话中表现出的对江渭清的所谓“大度”，并不表明他可以容忍对自己权威的任何冒犯。同期发生的“大鸣大放”，虽然让当时的知识分子看到了中共的“勇于自我批评，十分伟大”，但毛泽东感觉到的是中共领导地位的被挑战，于是“反右运动”成为毛发起的针对党内外“右派”的反扑。自此，斗争思维取代了让中共致胜的统一战线思想，异见人士在中共眼中成为洪水猛兽。

　　中共的话语体系中，左派是代表工人农民的利益、支持彻底革命、支持输出革命的人群。而所谓右派则被认为有同情、相信或支持资本主义、反对暴力革命、甚至反对中国共产党及其政权的意思，虽然这种意向不一定很强烈。在今天的中国，诸如支持中共大力政改、认同普世价值体系、认为人权大于党权的人士被视作“右派”的代表。如《炎黄春秋》杂志社社长杜道正，中共党史学者辛子陵，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贺卫方等。

　　虽然上述势头在邓小平领导的改革开放中得到了调整和修正，但是中共多年“政治正确”的惯性要求，让党内左派长期理直气壮，右派几无立足之地，党外右派也动辄成为官方媒体和左派网站的攻击目标。中国知识分子中的异见人士，在刀把子和笔杆子（中共公检法体系和宣传部门）的强硬夹击过程中，甚至被边缘化并被描述成中共的敌对力量。这不仅让中共招致西方政治人物和媒体的批评，在教育普及信息共享成为潮流的今天，也让民众对中共的信任下降，不满上升。

　　“鲶鱼效应”的存在，让我们不能否认，恰恰是中共党内或党外右派，才是倒逼中共的民主政治、推动中共政治进步的力量。现任的中共高层应该也意识到并决定采用这种原理，近两年来，网信办和网络大V的频繁互动、统战部将新媒体从业人员成规模地纳入培养体系、习近平统战会议释放出的新统战思想，都证明北京已经在悄然改变对右派的态度，右派或将被中共有意允许出现、甚至团结并成为党内培养的一股新力军。

　　不同寻常的统战会议

　　5月18日至20日，“中央统战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这是习近平执政以来的首次统战工作会议，也继2006年之后，时隔9年再度举行的中央层面的统战工作会议，更是中共建政以来，第一次将前缀由“全国”改为“中央”的统战会议。在本次会议召开期间，统战部官网转发旗下《中国统一战线》杂志的题为《春晖万里 党的领导人与全国统战工作会议纪事》的文章，全面回顾1950年至2006年间，前20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的理论与政策创新成果，以及历届中共领导人与统战工作会议纪事。

　　显然，习近平召开的这次统战会议，将在中共统战史上记下特殊的一笔。“学会同党外知识分子打交道特别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本领。要高度重视和做好新经济组织、新社会组织中的知识分子工作”，“留学人员是人才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统战工作新的着力点”，“要加强和改善对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的工作，让他们在净化网络空间、弘扬主旋律等方面展现正能量”，“要充分发扬民主、尊重包容差异，尽可能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找到最大公约数”。

　　过去多年来，作为右派代表的活跃人士，如督促中共提高人权并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异见人士刘晓波，新公民运动的主要创始人、北京邮电大学原讲师许志永，计划反对公共交通工具上性骚扰的公众维权活动的“女权五姐妹”……基本上都遭遇了官方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打压。这样做首先让一部分真正愿意同政府分忧解难的人群失望，甚至触发更大的对抗情绪，一边在国际国内给执政者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这些或者称异见人士更恰当的右派人物，往往比体制内的高官领导们更关心中国的国家稳定、经济发展与社会福祉，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吃着地沟油，操着中南海的心”。这样一批人，如果中共还不能去积极“统战”，无法和他们“找到最大的公约数”，那明显问题出在作为执政者的中共身上。而本次统战会议上，习近平讲话中透露出来的统战新思维，显然将极大地影响着中共统战工作在今后的走向。右派人士或将真正成为习近平为推进改革和实现治理国家现代化所推进的政治改革的新生力量。

　　网信办的特殊使命

　　自从微博诞生以来，诸如慕容雪村、李承鹏、斯伟江、荣剑和郭于华等网络名人经常通过其批评社会不良现象，质疑中共某些政策，并且提出改善建议，或者谈及“政治体制改革”，但是以往宣传部门动辄约谈、销掉账号、甚至线下抓人的做法，让本来的温和者变成了激进者，少数激进者甚至流亡海外变成了革命者。

　　实际上，官方对右派态度的转变，早已悄然发生。2013年7月31日，网信办主任鲁炜与纪连海、廖玒、陈里、潘石屹、薛蛮子等十多位网络名人畅谈网络名人的社会责任。这种由抵触、打压到沟通的姿态，打开了官方对右派聚集的网联网领域的统战之门。

　　2014年年底，中央统战部就曾与中央网信办联合下发《关于开展新媒体从业人员统战工作的意见》，为统战 “互联网”提供了行动总纲。作为合作的成果之一，就是将右派云集的新媒体统战推送到中央的统战政策框架中，并且被命名为新的思路。这就可以看出来，“统战网络”终于成为统战部与网信办的合作结晶。

　　今年3月24日，中央统战部“第12期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理论研究班”开班，为期10天。这是中央统战部第一次将新媒体从业人员成规模地纳入培养体系。参加这次培训班的有小米科技副总裁陈彤、“今日头条”CEO张一鸣、百度副总裁朱光、爱奇艺CEO龚宇、优酷土豆集团副总裁陈丹青、天涯社区副总裁马娜，还有欧阳后增等新媒体从业人员和“网络大V”、公益人邓飞等。而这些新媒体人，多是以比较开明的右派形象存在。很明显，十八大之后，网信办作为国安委旗下的一个运作机构，对网络媒体在被党国利用的方向上，有了诸多新的规划，很大程度上扮演了网络统战部的角色。

　　高层姿态的悄然转变

　　细心的观察人士可以发现，中共高层对党内右派的态度已经在悄然发生转变。2014年邓小平诞辰110周年，官方力推的传记片《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曾出现胡耀邦、赵紫阳（虽未直接点名）这两个被指有“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的领导者形象。2015年1月17日是赵紫阳去世十周年，虽然官方没有任何纪念动作，但新浪微博不仅没有屏蔽相关的评论消息，甚至罕见地将网友发布的悼念微博推送至热门列表。这被外界视为一个积极的信号。

　　今年两会期间，《炎黄春秋》刊登多篇回忆赵紫阳的文章，包括封面文章《邓小平与“5·13讲话”》、《沿海发展战略的形成与实施》，还有胡耀邦治丧办公室新闻组人员李平发表的近万字文章等，文章一并附上多幅包括赵紫阳在内的旧照。

　　香港《明报》之前曾有报道，《炎黄春秋》去年9月面临主管机构变更时，曾联名写信给习近平，希望给予《炎黄春秋》更多自主空间。据称习近平收到该信件并作了批示，但批示具体内容尚未得知。

　　而《炎黄春秋》顾问之一曾彦修，是去年9月参与给习近平上书的6名退休老干部之一。1957年中共“反右”期间，曾彦修（笔名严秀）是被《人民日报》头版点名批判的“右派”。他于今年3月3日去世。外界注意到，习近平及中共退休高层乔石、朱镕基、温家宝等人赠送花圈，悼念规格之高罕见。

　　5月18日，曾因“党天下”言论遭毛泽东“引蛇出洞”的储安平衣冠冢落成。中国媒体报道称，储安平的儿子储望华当天在父亲的陵墓前说，“今天不是一个悲伤的日子，今天是一个纪念、追思和怀念的日子。”值得一提的是，1978年后，曾经被划为右派的55万人几乎全部“改正”，但包括中共中央认定的五名右派分子章伯钧、罗隆基、彭文应、储安平、陈仁炳以及由各地方认定的90余名右派分子“只摘帽子，维持右派原案，不予改正”。而上述报道均提到，储安平的衣冠冢落成是得到了当局批准。

　　储安平衣冠冢落成当天，著名学者章诒和发表纪念文章《屠狗功名，雕龙文卷，雨岂是平生意？》，对储安平生平进行了回顾，章诒和认为储安平提出震惊朝野的“党天下”观点是“当时中国知识分子‘飙’出的最高音”。文末点评称，“储安平江苏宜兴人氏，五十七载斯文遂绝，英雄献祭在国，魂兮归来在乡。于今唯留衣冠，何其悲也！”此文得到了海外中文媒体的广泛转载，大陆互联网也没有屏蔽此文。

　　储安平、赵紫阳、曾彦修……这些中共党内右派的存在，曾一度倒逼中共推进民主政治的发展，他们堪称推动政党和政治进步的巨大力量。中共高层对于赵紫阳、储安平、南方报系创始人曾彦修的态度，以及习近平中央统战会议上所称对“新媒体人”的统战已经表明，中共或有意允许、团结并培养这样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