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琢磨不出习近平要干嘛

　　杨帆，63岁。吉林大学经济学硕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学博士，曾为天津开发区研究所所长，民主评议会主席。国家物价局副处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现为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商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杨帆专业领域为人民币汇率和中国发展战略，是中国新左派代表人物之一，是《重庆模式》作者之一。2014年4月，杨帆教授就重庆模式、中国新左派、中国经济形势和中国政治问题接受了《大事件》杂志专访。

　　答：他没有习近平那麽真诚。如果薄熙来是真正的左派领袖，他为什麽又要搞“民主法制十五条”呢？

　　这是我们要讨论的一个特别重大的问题，就是在中国现在的背景下，究竟是右派搞民主还是左派搞民主的问题。在江泽民搞权贵资本主义之后，实际在中国主张民主的是左翼，右翼是不搞民主的。

　　问：右翼搞什麽呢？

　　答：他们搞权贵资本主义。右翼专制。江泽民时期就是右翼专制。胡锦涛时期向左调了一下。

　　问：左派有部分人是肯定不搞民主的。

　　答：其实，他们这些人，例如，国家主义者、民族主义者，按照美国的定义，是右派，不是左派。

　　问：专制这东西在西方话语下，还是左的方面的东西。如果我们简单画一条线，对民主法治宪政持同情、支持态度的，我们认为他们靠右。

　　答：极左极右都是反对民主法治的。

　　问：你的极右是指在经济上主张放任自由的？

　　答：“六四”之后，共产党实际是利用分化了自由主义，他们只用了经济自由主义。所以，这些应当被划为极右的东西。

　　问：实际上，这些人可能既信任市场，也信任有限政府。主张政府不能干涉市场，自然主张有限政府。在这个意义上，市场自由主义与宪政是捆绑的。

　　答：这不是中国的实际情况。“六四”是个分界线。胡耀邦、赵紫阳其实都是中左，温和左派。“六四”一开枪，共产党变成极右了。江泽民提出“三个代表”继续往极右走，胡上来之后往左调了一下，真正做到比较彻底的是薄，薄在经济路线上，绝对是以民生为中心，这是他左的方面，政治上，他有前三年集权，唱红打黑，后来，他有向民主法制转折的意思，但没有做成。

　　这样来看，习头一年做的还不如薄的那套。习在政治上，不搞民主法治，经济上，他不搞共同富裕。

　　习近平的政治不确定性太大了

　　问：可以说他是想搞经右政左？

　　答：实际上，经右是要继续扩大两极分化，继续走江泽民的路线，这样以来，社会矛盾只能越来越大。仍然走中等收入陷阱这条路，经济上绝对好不了。

　　至于政治上，我认为跟薄一样，也可能是个阶段性的。习近平的前几年你还不好定他什麽，他就是要集权打腐败。这与左右没有关系。关键是他搞成反腐之后，他的方向是什麽，谁也琢磨不出他要干嘛。我认为他的问题是没有方向。他的政治不确定性太大了。

　　他的问题是，对经济问题看得太轻了，很多人也认为中国经济没有问题。中国的人口老化问题，谁也阻挡不了。

　　十八大前，薄事件是一个重大政治危机，这不是一个党派斗争，而是一个思潮，能将改革开放35年以来相对受损者团结在他的旗下，而且，动用共产党传统资源，用三年时间就在一个地区取得了成功。我对我参加写的《重庆模式》，从总体上说，我不认为有很大错，2011年之后，他抓李庄是错的，这是他个性造成的，只知进不知退。他如果不抓李庄，或者抓了又放了，应该没有什麽大问题。

　　88年抢购风，改革突然一受挫，89年就出了“六四”，现在想起来，从领导方面的角度看，如果领导的好一点的话，薄熙来事件和89年的六四事件都可以不出。但他就是出了，为什麽呢？他的十年改革太顺了。一出问题就乱了方寸。

　　杨帆：反腐之后，他的方向是什麽，谁也琢磨不出他要干嘛。他的问题是没有方向……政治不确定性太大了。

　　问：你对薄的判断好像跟吴稼祥不一样。在薄的问题上，他算卦是算准了的，他说过薄熙来的下场会很惨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李庄事件，他从中共政治运作规律看，认为薄熙来这麽张扬的人早晚要出事。

　　答：可以这样说，薄熙来完蛋需有一个事件。没有事件，薄熙来是不会完蛋的。

　　问：薄熙来唱红打黑那麽厉害，如果不抓李庄，他会对薄熙来的打黑这块有毁灭性的影响。

　　答：不一定什麽事情都都是必然的。后来看李庄事件，实际有很多选择。反过来说，你得承认政治上的事情有偶然性吧？

　　问：你认为在习近平时代会出现薄熙来之类的地方模式吗？

　　答：有可能。广东的胡春华就可能，现在的左派们又琢磨习近平之后了。左派代表胡乔木儿子胡木英说习近平按照毛的一套干好了，习近平的新权威得干30年。我说，共产党总书记任期就10年，哪里出来个30年呀？他们现在已经在琢磨怎麽不让胡春华接班了。

　　问：在现有体制下，党的总书记虽然没有明规，但中共的不成文规矩是10年。在10年之后，习近平走蒋经国道路、学李登辉修宪，又成为第一任总统。总统可以当两届，这样可以再干10年。这样，习近平最长也才能干20年。

　　答：左派不是这个意思。左派的意思是，如果习近平任何政治体制不改，按照毛的办法弄好了，他就要还干30年。

　　问：除非他学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将宪法改掉，通过全民公决，使自己成为终身制国家主席。查韦斯如果不死于癌症，他现在还是委内瑞拉总统。习近平能这样做吗？连老邓都不去修宪，他去做？

　　答：我不知道他想不想，但中共的继承制度解决不了。隔代继承也整不了去了。他们也不想让胡春华接班了。

　　问：如果按现在的隔代指定体制走下去，下一任就可能是胡锦涛系统的。

　　答：那就是胡春华嘛。

　　问：但这里也有变数。原来不是说李克强接班吗？他就没有接上。

　　答：我是觉得这套东西肯定弄不下去了。

　　问：我们采访的开始你说过，习近平还是可能成为蒋经国，当然是被逼的。如果他成了蒋经国，胡春华这个王储备胎就没有用了。

　　答：那就可能是两个候选人选总书记，也可能是一个党分两派。你团派胡春华是一个，我红二代这边也弄一个。

　　问：胡春华成为备胎，是因为隔代指定制度。如果出现两个总书记候选人，中国的政治生态就会大变了。能够出来的候选人可能就不是两个人了。

　　答：也不是谁都能提候选人。实际进步的地方就是差额选举。到时候弄不下来就是差额选举。总书记、常委和委员都差额。

　　问：你只是想像在共产党的框架内产生候选人。也许到了这个阶段，共产党的框架已经不发生作用了。是通过一个全新体制产生候选人。

　　答：什麽样的全新体制呢？

　　问：比如说，如果中国有联邦化倾向的话，各省就会推选人。此外，全民直选和间接选举，候选人产生的方式也不一样。这个时候，也许有圆桌会议，讨论国家发展方向？

　　答：如果还是共产党那一套，胡春华就可能出来。我认为共产党内部会生成一个更民主的协商机制。这个偶然性是存在的。重庆就是一个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