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海外收购是习对民企老板的一次警告

　　据知情人士透露，中国政府对国内最桀骜不驯的民营企业集团之一采取的约束行动是得到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批准的。这意味着政府对大型民营企业通过借债在海外扩张的大范围整顿是直接来自于政府高层的授意。

　　此前中国政府要求国有银行停止向房地产巨头万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Dalian Wanda Group Co.)的海外扩张项目发放贷款，这项决定是上个月经习近平批准做出的，媒体之前却并未报道这一情况。

　　知情人士说，银行断贷标志着政府态度的转变，万达此前的一系列海外收购已被政府视为一种既不理性也报价过高的行为。

　　除万达外，海航集团(HNA Group)、安邦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Anbang Insurance Group Co.)和复星国际有限公司(Fosun International Ltd.)也是整顿的目标，这些公司均以拥有精心培育的政治纽带而闻名。

　　Dechert LLP驻北京的并购事务律师陶景洲表示，这感觉像是一场雪崩，正在企业界引发巨震。

　　2015年以来，万达、海航、安邦和复星合计完成了550亿美元的海外收购交易，占同期中国公司海外收购的18%。但近来，万达亿万富豪创始人王健林却通过抛售资产和偿还银行贷款来收缩自己的帝国版图。

　　多年来，中国政府一直鼓励企业“走出去”，如今却在遏制一些高调的民营企业家，官员们说，这些企业居高不下的杠杆率和越来越大的影响力令人不安。官员和分析人士表示，对其他正在大规模举债收购海外资产的大型企业来说，政府近期的行动也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知情人士表示，在习近平采取行动前，中国国务院已经启动了政府机器，指示金融监管机构、发改委和其他政府部门严格清查一度被视为一种经济实力体现的海外并购情况。

　　上个月，中国银行监管部门指示银行清查安邦和其他大举进行海外并购的企业的贷款，包括航空及酒店综合性企业海航集团(HNA Group)。海航现已收缩海外投资活动。

　　万达和安邦的管理人士不予置评。海航集团在一份声明中称，将继续加强自律，围绕核心业务领域发现战略收购机遇。

从影院到足球俱乐部，中国民营企业在各个领域进行广泛的海外投资。

　　复星集团管理人士说，该公司有海外资金和其他稳定的融资渠道，包括一只规模约10亿美元的可用于投资的基金，但强调完全尊重政府在国内外市场的规定。复星集团拥有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子公司，发言人陈波说，该集团在医疗和科技领域的投资战略遵循中国的全球投资战略。

　　未来，一些人认为中国的民营企业将深陷融资难，而大型国有企业将享受更多的融资便利。

　　中国政府对这些民营企业态度的转变，与大型民营企业等机构的资本实力和影响力的不断壮大是相照应的，这种壮大威胁到了政府对经济的严格控制。

　　过去几年发生的市场震荡让中国政府对经济的掌控力受到考验。2015年中国股市暴跌，政府救市不力，许多资金流向海外寻找更高的回报，给中国严格控制下的人民币汇率和外汇储备带来压力。在中国政府看来，人民币汇率和外汇储备是反映人们对中国经济的信心。

　　在中国，政府与民营企业的关系一直没有理顺，最近的严厉措施更称得上是一道分水岭。虽然包括总理李克强在内的高层领导人呼吁营造一种鼓励初创企业和中小企业的新文化，但习近平主张进一步做大国有大型企业，强化国有企业对整体经济的影响力。

图表显示，中国企业纷纷将资金投向海外，给中国的外汇储备带来压力，促使了中国政府对这些交易进行限制措施。

　　Dealogic数据显示，中国公司去年共完成价值1,870亿美元的海外交易，在民营企业将顶级房地产、足球俱乐部和酒店收入囊中的同时，中国个人买家也纷纷到海外置业，推高了从得克萨斯到悉尼的房价。

　　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中国专家Derek Scissors称，10年前中国民营部门占海外支出的比重微乎其微，到了2016年已经占到中国海外投资总额的近一半，2017年上半年回落至36.9%。

　　在轰轰烈烈的投资热潮下，北京动用了近1万亿美元外汇储备试图稳定人民币汇率。这最终导致政府监管机构加强了对资金外流的控制，并对所有大型海外投资项目实施了严格审查。

　　一位参与了政策制定的中国官员称，这些公司依靠大量贷款为海外交易筹资，一旦交易不顺，中国银行业将面临风险。

　　这位官员说，中国对日本的教训是十分清楚的。上世纪80年代日本经济崛起，日本企业大肆收购美国房地产等诱人资产，结果导致日本银行业大面积亏损。

　　陶景洲律师称，中国政府这种重拳出击的新姿态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控制的需要。他表示，国有资产，不管位于境内还是境外，始终都是国有资产，而私营企业不同，他们海外投资钱就真的出去了，中国再也无法从中受益，中国政府对其失去了掌控。

2016年，安邦未能实现的收购喜达屋计划正是政府对企业海外收购感到不满的预兆之一。图为2016年3月，位于加州的喜达屋酒店。

　　并非所有海外投资都不再受到青睐。中国政府希望企业支持诸如习近平提出的“一带一路”等战略； “一带一路”战略旨在通过建设交通枢纽和工业园区将邻国纳入中国的经济轨道。此外，为了推进中国向价值链上游转移的宏大目标，企业对工业机器人和其他高新技术的投资正在得到政府的批准。

　　政府对企业海外收购感到不安早有征兆。2016年，安邦以140亿美元收购喜达屋(Starwood Hotels & Resorts Worldwide Inc)的计划未能实现。据知情人士称，政府对安邦的这一动作表示不满，认为安邦给出的报价过高。

　　此后安邦的困境进一步恶化。6月份，负责调查经济犯罪的政府特别调查人员带走了安邦董事长吴小晖，他后来再未公开露面。回想2014年安邦达成以20亿美元收购美国华尔道夫酒店(Waldorf Astoria)的交易，彼时安邦的势头似乎不可阻挡。

　　至于万达，知情人士称，监管部门认为该公司在从购物中心和酒店业务向娱乐产业发展的过程中支付的价格过高。

　　万达最近一笔交易是对传奇娱乐(Legendary Entertainment)的收购，后者是《侏罗纪世界》(Jurassic World)、《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等好莱坞大片的制片方和出资方。万达在2016年以35亿美元买下了传奇娱乐；而好莱坞业内人士普遍认为万达给出的收购价过高。传奇娱乐本周称，公司资本充足，业务运转正常，能够为影视制作提供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