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松祚：如何为下一轮经济危机做好准备？

全球经济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甚至是非常严重的一种放缓趋势，中国经济也受到了相当的影响。

我们知道中国经济在过去这些年一直呈现一个下行的态势，特别是在2018、2019年，今年上半年中国的经济增速只有6.2%，6.3%的水平。从目前我们看到的各种指标，无论是GDP、工业增加值，或者社会消费零售总额，或者非常具体的，比如房地产的销售，汽车的销售等等，都表明中国经济的下行压力在继续加大。那么下半年三季度和四季度，这个态势可能不会有大的改变，大概率会出现持续下行。

放眼世界，全球经济出现危机，出现衰退的趋势，也非常明显。我在这里主要跟大家说两个现象。

一个现象就是全球很多国家，特别是美欧发达国家，开始出现所谓负利率的现象。利率是我们判断经济体系一个最重要的指标。我们无论是做工商业的贷款，还是民间融资，都必须非常关心利率的走势。

那么什么叫负利率呢？通常人们认为把钱存到银行，银行应该按照一定的利率给利息，比如我存1万块钱到年底，按照1%的利率，我应该能拿到10100块钱。而负利率就是你存1万块钱到银行，年底取出来时，可能只有9800块，不仅没有利息，本金还倒贴进去了，这就非常奇怪。

为什么现在全世界会出现负利率的现象？这一负利率的现象到什么样的程度了呢？根据最近权威机构发布的数据，现在世界上有高达17万亿的债券，是负利率，而且这些债券主要是欧洲的，比如瑞士的45年期的长期债券。17万亿是什么概念呢？今天全球债券的总额接近70万亿，17万亿，大约占全球债券的1/4，也就是全球有1/4的债券是负利率。

看到这个数据，我非常震惊。因为按道理来讲，长期债券风险大，收益率应该更高。但现在的情况是，越是长期债券，利率反而越低，也就是出现了利率倒挂的现象，即长期债券的收益率低于短期债券的收益率。去年开始，美国国债收益率出现倒挂，就引起了人们的热烈讨论，认为美国经济可能会出现大幅放缓甚至衰退。因为在历史上，当美国的长期国债收益率和短期国债收益率出现倒挂的时候，美国经济有70%的可能性要出现衰退。当然我们可以看到，今年美联储已经采取了降息的动作。

那么这个负利率和利率倒挂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全球的投资者要把如此庞大的资金投在负利率的债券市场，而不去投资一些基础建设、高科技、房地产或者其他的金融项目呢？这说明人们对未来的经济前景没有信心，认为其他的投资方向风险更大，不愿意去冒险。也就是说今天的全球金融市场已经不是比哪一个投资方向能够赚更多的钱，而是比哪一个投资方向在未来可能给我们带来的亏损更少一些。那么很多投资者认为债券在所有的投资方向里是最安全的，因此他们宁可接受负利率，也要去买。实际上这种现象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现在全球经济已经遇到了大麻烦，人们对全球经济的前景比较悲观。

那么第二个事实是什么？就是最近很多国家都发布了所谓的PMI制造业的经济指数。我们都知道，PMI指数以50%作为荣枯分水线，高于50%，说明制造业在扩张，低于50%，说明制造业已经没有扩张了。那么最近发布的所有国家的PMI指数都在荣枯线以下，包括美国在内。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全球的制造业都在萎缩，或者出现急剧的放缓。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全球主要的经济和金融权威机构，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经合组织OECD都分别发布了经济预测报告。他们认为今年乃至未来几年，全球经济都会出现大幅度的放缓。刚刚就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新主席，最近发布了一个讲话，认为明年的全球经济在今年的基础之上，可能还要萎缩至少0.8个百分点。这个萎缩幅度是很大的，因为全球经济增长幅度本来就不高，比如说全球经济今年增长3.2%，那么下降0.8个百分点，意味着明年的经济增长可能就只有2.4%。

从这两个基本的现象我们就能看到，全球经济的放缓和衰退，基本上是一个比较确定的趋势。那么在这一趋势之下，全球可能会出现新一波的金融危机，或者叫经济危机，并表现出以下几个重要特征。

第一个是全球股市可能会出现大幅度的回调。特别是过去这些年美国的股市飞速上涨，现在美国的股票指数仍然维持在高位。所以很多人判断，美国的道琼斯指数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可能会大幅下调，下调幅度甚至可能超过30%，也就是从今天的26000、27000点水平下调到2万点以下。这会是一个比较中等规模的调整，或者说是一种危机的调整。

 

如果美国的股票指数出现大幅调整，我相信其他国家的股市也会紧随其后。实际上在2008、2009年以后，以美国为首的很多国家都在纷纷用量化宽松的政策来解决当时的全球金融危机。这个过程里面，资产价格出现暴涨，美国股市已经涨了十年了，现在出现回调，这是完全正常的。

那么可能有人会问，中国股市是不是已经调无可调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前不久听了证监会前主席肖钢的一个演讲，他讲到中国股市的一个结构性问题。就是即使中国股市跌到2400点、2500点，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的中小公司，尤其是制造业科技类的中小公司，它们的市盈率仍然是很高的。而中国的平均市盈率之所以比较低，是因为我们的大国企，特别是工农中建这些大银行，它们的市盈率非常低，把平均的市盈率拉下来了。所以从平均市盈率看好像中国已经是价值洼地，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如果全球股市出现大幅下调，中国股市也会同步跟进。

第二个就是债务危机。我之前讲全球的GDP才刚刚超过70万亿美金，但全球的债务规模可能已经超过了GDP的一倍，甚至更多。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全球出现调整是必然的。因为过去这些年，全球很多国家都是依靠债务的积累，依靠加杠杆来实现经济的扩张。这种趋势实际上是不可持续的。现在中国经常会有爆雷的新闻，P2P更是惨不忍睹；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也有很大风险，很多大公司的债务可能都无法按时偿还，这将导致债务危机的爆发。所以全球的债务会出现比较严重的危机，很多公司会因此而破产。

第三个特征就是我们的其他资产价格也有可能出现较大幅度的下调，特别是房地产。我想这一点对于中国特别重要。事实上2019年以来，很多地方的房地产价格已经出现了比较明显的下降。我在北京观察到，有的二手房已经下降了超过20%，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价无市，楼市的流动性比较差，房子挂出去很长时间没有成交。

第四个就是会出现汇率的动荡。前段时间人民币汇率出现了一些贬值，就引起了很多人的高度关注。如果全球经济出现危机或衰退，对人民币的汇率也会产生较大的影响。

那么在这样一个全球经济普遍放缓，甚至会出现经济危机的背景之下，对于我们普通投资者而言，应该如何做好准备？我想这里面有几点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我们无论是做企业，还是做投资，首先要管理好风险，尽可能回避高风险的资产和产业，千万不要盲目投机，要控制好自己的杠杆，能够还债的尽可能还债。我们都知道很多大公司和投资者，之所以在债务危机、金融危机中倒下，就是因为高杠杆的压力。所以我们必须要管理好高杠杆。

第二，尽可能的保留更多的流动性资产，比如现金、债券，或者银行理财类的资产，这些相对比较安全可靠。

第三，对你的资产配置做一些调整。比如说有大量房产的朋友，应该适当的做一些出售。特别是利用资金、信贷炒房的朋友，尤其需要采取一些措施进行调整。

第四，我们需要对未来的投资回报有一个理性的判断，不能再期望高回报。过去这种赚快钱，赚大钱，心态浮躁，希望一夜暴富的时代基本上已经过去了。对于未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调整心态，沉下心来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实金融危机，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比如说这两天，大家都在关心诺贝尔奖的颁发，我们可以看到从2000年以来，日本的科学家几乎每年都有获得诺贝尔奖，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高质量的教育是它迅速强大起来的一个主要原因。

要知道，原创性的科技成果，是需要沉下心来进行多年研究的。那么日本在上世纪80年代出现泡沫经济，后来泡沫破灭，其实让日本的整个社会沉下心来，扎扎实实地做科学研究、提高产品质量和经济转型。经过了这么多年，日本经济可以讲已经成为全世界最成熟的经济体之一，日本也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所以有金融危机，看起来是一件坏事，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就看我们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