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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内阁成员
【导读】全世界正关注着美国新总统的入职仪式。弗朗西斯?福山,著名政治学者、美国斯坦福大学弗里曼·斯伯格里国际问题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再次撰文《美国是一个失败的国家》发表自己的观点,就“精英捕获与否决、社交媒体作用、平等现象、民主作用”等现象提出自己的思考:唐纳德·特朗普从一位无人严肃对待、丑角般的外围参选者变身为当选总统,这是美国近期经历的最令人意外且制造心灵创伤的事件之一,其影响尚不明朗,但在最坏情形下,可能造成美国完全放弃其全球领导地位,而自1950年代以来,美国为打造这一秩序已经耗费大量心血。
美国政治制度的“否决制”造成了低下的治理,代表性出了问题
首要任务是去理解,美国何以采取了这样一种自我中心主义的转向。为找到答案,我们又必须首先考虑美国的政治体制。美国政治体制的功能失调大大影响到2016年总统选举的结果。麻烦在于,特朗普和桑德斯这样的批评者并未找对问题的根源,并且未能提供任何真正的解决方案。
问题的真正部分根植于美国社会的特质,部分根植于美国的制度。就人种、民族、宗教、地理和文化而言,从每一个可以想见的角度来看,美国人都是高度多元繁复的。过去二十年间,他们也变得高度分化。意识形态上的亲近往往较人种或者宗教更为重要;也反映在国会中,在那里,最温和的共和党人要比最保守的民主党人保守很多。这极不同于过往20世纪的情形,那时两党之间的共识令两党得以从新政到罗纳德·里根减税等诸多重大政策上达成一致意见。
除了意识形态上的分化,美国还经历了数量庞大的利益群体的兴起。那些利益群体坐拥巨量财富,组织完备。自1990年代晚期以来,美国政治活动中金钱的数量已经递增了一个数量级以上;募资如今成了所有官员念兹在兹的重大急务,特别是众议院议员,他们必须每两年一次为连任打拼。
从美国建国之父们那里继承下来的宪政架构加剧了两极分化和利益群体捕获效应。相较于西欧的议会民主制,美国的体制将权力广泛分散在政府内部彼此相竞的分支中。这样的总统制下,行政和立法部门之间理当相互有效制约;立法部门的参议院必须拥有超级多数(100票中的60票)才能通过普通法案;最高法院可以推翻国会的法令,并在最近数十年间已承担起制定社会政策的责任;真正重要的权力依旧由州和地方保留。这些权力中心的每一个都可否决整个体制的行动。
▲特朗普(红)和希拉里(蓝),在大选中各自获得的选举人票情况
“政治衰败”体现为完备的利益群体对政治权力的捕获
这样一种体制加上两极分化和强大利益群体的崛起,结果就是我所称的“否决制”。即这样一种局面:特殊利益群体可以否决对他们有害的举措,与此同时,致力于公共利益的集体行动变得极难达成。否决制于美国民主而言并不是致命的,但确实形成了质量低下的治理。这在政府最基本的职责之一即形成年度预算方面显而易见。否决制尚有其他恶劣影响。一万页的美国税典是个耻辱,其免税和补贴目录晦涩费解,以往在妥协中缓慢确立的特殊权益层叠往复、积重难返。
我将“政治衰败”定义为组织完备的利益群体对政治权力的捕获,这些群体以牺牲更广泛的公众利益为代价,为谋求自身利益而扭曲体制。另外,一个衰败的体制无法整饬自身,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利益和思维方式阻碍了改革。最近几十年里,随着组织完备的精英利用否决制维护他们的利益,美国的政治体制已历经衰败。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国家不再民主,而是说,当一些美国人在政治进程中比他人拥有更多分量,代表性方面即出现危机。对不公正的这种认知,形成了影响到这次选举结果的第二大社会条件即不平等。
不平等与阶级不满由来已久,惊奇的应该是“民粹主义为何不早点来”
过去一个世代之间,不平等上升了。有关最顶端1%人群中最顶端10%人群的财富和收入聚集状况的概括性数字广为人知。直到这次竞选,较少为人意识到的是,其他99%的人群是怎么生活的。
左翼和右翼人士都没有真正关注下层:大学生、工人阶级等
美国的左翼人士考虑不平等问题时,依惯例首先想到的是城市内部的非洲裔美国人、非法移民或者其他生活在边缘状态的少数族群。这些群体中的贫困依旧是大问题,但不平等增长的负担落到了不同的社会阶层身上:年长的白人工人阶级,如今他们已饱受三个世代的去工业化之苦。
大学毕业生和辍学者之间的财富分化令人震惊,这样的分化不止在收入统计方面显而易见,比如,只接受过基本教育的工人通常比他们的父亲或者祖父挣钱要少;涉及家庭解体、毒品成瘾等社会功能失调问题时也是如此:初选季中,在白人占多数、乡土气息浓厚的新罕布什尔州,头等议题成了海洛因滥用。脱氧麻黄碱的使用已蔓延至美国乡下,单亲家庭中的儿童正遭到抛弃,只得自己照顾自己。在农村地区受教育程度较低的民众那里存在巨大的疏离感和不满,他们的不满在于,那些生活在城里的同胞无他们的困境。
两党没有哪一个充分代言了白人工人阶级。共和党精英来自企业化的美国,他们提倡自由贸易和开放的移民迁徙政策,这可以叫做《华尔街日报》的世界观。白人工人阶级可能会基于枪支或堕胎之类文化议题投票支持共和党人,但共和党执政集团并未展示出对他们经济利益的关切。但民主党人也一样中断了与白人工人阶级的接触。 直到最近,白人工人阶级仍然是一个身份群体,甚至不被认为处在特别不利的境地;结果是,民主党人大多无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