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华裔小孩直指儿童书大作家种族歧视

虽然“世界读书日”是在每年4月23日，但是美国还有自己的节日——全美读书日——每年的3月2日，这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鼓励阅读的最大事件；2017年是第20个全美读书日。

美国孩子爱阅读是出了名的。而会读书比多读书重要。我们曾分享美国小学激励孩子阅读的创意项目“百万阅读俱乐部”，少年商学院微信今天要分享的这个故事，则是刚刚过去的全美读书日上一个真实案例。相信对您一定有所启发：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引导孩子读童书？

（苏斯博士和他经典的绘本角色。其经典绘本在国内亚马逊动画类排名第24）

可以说，全美读书日有点“全美孩子追星大会”的意思，瞧瞧下面这些照片，是孩子们在这天表达自己对苏斯博士的喜爱：

美国加州南帕萨迪纳的一所小学也举办了“苏斯博士之周”作为全美读书日的联合庆祝活动，但其中有两个异类——11岁华裔男孩Rockett和他10岁的妹妹Zoe，他们因派发传单收到了学校的警告，传单上的内容很惊人——苏斯是种族歧视者，而教育者们对此一无所知。

（“苏斯博士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读书，很重要一点是“读作者”

其实，Rockett和Zoe也是苏斯博士的“骨灰粉”，他们从小听爸爸妈妈读苏斯博士的绘本，家里有一整套苏斯博士的书。但最近，他们从爸爸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苏斯凭儿童绘本成名之前的二战期间，他曾画过大量政治漫画，其中大部分描绘了美国亚裔的种族歧视。这些画成为了当时支持监禁亚洲人的政策的助推剂。

（“也许只是流浪猫而已，但是对这些日本猫来说，数量可真的是太多了”）

（等待来自家乡的信号——图中人们手里拿的是TNT炸药。漫画创作于日本偷袭珍珠港后，当时很多日本人在美国经商）

他们的爸爸名叫Steve Wong，是洛杉矶美国华裔博物馆的馆长，现在帕萨迪纳城市大学担任副教授，讲授亚裔的历史知识。在最初给孩子选择苏斯博士的绘本时，他就知道这一点了，但他没有剥夺孩子们阅读大家之作的机会，虽然每次把苏斯博士的书读给孩子听，都让他“身心俱疲”。

（Steve一家）

直到最近，他觉得孩子们已经有足够的判断力，可以了解苏斯博士早年作品黑暗的一面了，他才告诉了孩子们这一点，还特别解释了作为一名有想象力的漫画家，苏斯博士早期是怎么影响公众监禁美国日裔、乃至亚裔的态度的：

“那时，你们的曾祖母和曾祖父和12万名无辜的人被迫带离自己的家乡（其中大部分是美国公民），送到美国集中营当苦劳力，皆是由于泛滥的种族歧视和战争狂热。

虽然后来美国政府针对这种违宪行为，向美国公民道歉，但是苏斯博士在当时发表的种族歧视漫画，确实给歧视风气和战争狂热症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他针对美国日裔、亚洲裔的漫画直接促成了公众对于9066号行政命令（监禁美国日裔的行政命令）的支持。这已经不算是一种个人观点了，正如希特勒的反犹太主义已经不算是个人观点了，苏斯对日本人、亚洲人的仇恨在历史上都有确凿记录，而且已经被编入了美国的历史书。我们家也很不幸地成为了他漫画的直接受害人，并曾经因此饱受苦痛。”

不盲目崇拜，不全盘否定

但就像他不希望孩子对苏斯博士有盲目的崇拜一样，他也不希望孩子因此就把苏斯博士全盘否定，因为他后期的作品确实非常伟大，而且，任何受人尊敬的人，都会有黑历史，苏斯博士也一样，仅此而已。

所以当兄妹俩提出，要在全美读书日这一天，把这个知识分享给同学们时，这个父亲特别提醒了他们一点：你们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要掺杂你们的态度和观点。区分事实和观点，是“批判性思维”养成的第一步。

后来，就是文章开头谈到的，兄妹俩在学校给同学们分发传单，同学们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人认同苏斯博士的漫画是有种族歧视，“这是不对的”，有人知情后表示自己仍然喜欢他的漫画，但也有些学生指责他们在“散步谣言”，当面撕掉了传单并且告诉了老师。

然后，就是兄妹俩被老师勒令停止派发传单。

这个过程对两个10岁左右的孩子来说，还是极具挑战的。哥哥的传单是直接被没收，老师还扯着嗓门告诉他不能这样，妹妹好一点，发了一些出去才被发现，那时校长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特别叮嘱她的老师态度温和一点，但因为看到同学打她的小报告，加上害怕接下来的日子她会遇到麻烦，妹妹那天哭了好几次。

（兄妹俩一直热衷于社区的教育活动和改善社区生活。去年地球日，哥哥把自己摆摊卖柠檬水的收益捐赠给了自然资源保护协会和关心世事的科学家联盟）

学校应鼓励孩子“非主流”

而鼓励兄妹俩做这一切尝试的Steve也遇到了点小麻烦，他收到了老师发来的一封信：

王先生、王女士，您们好！

今天早晨，Rockett带着一叠关于苏斯博士的宣传单到学校准备分发。虽然这完全是他凭自己的意愿所决定的事项，但是学校并不适合分发此类传单。我将会在今天放学后把传单交给他带回家。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欣赏他的公民意识。

他很快给老师发去了一封意味深长的回信：

尊敬的老师，

作为回信的开头，我很想向您说明，我们的孩子制作传单的前提，是我们全家都很欣赏苏斯博士非种族歧视部分的漫画。Rockett只是想要向他的同学们表达一个事实。我和我太太同意了他们所做的事，确实有监管不到位的责任，问题在我们身上。

我们非常理解您的观点，在学校这个场所，用传单来给同学科普的行为，也许确实太不正式严谨了，同时也将您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我们十分尊重您和学校官方对于课堂环境的制度规则，这和我自身对于课堂的要求不谋而合，因此一定会遵从您的建议。

不过，我必须表明，您和校长认为“学校”并不适合传播新颖、或者与众不同的想法，这一点我并不认可。美国的教育机构应该以广纳不同观点而自豪，作为一个突破思维的环境，需要理解艺术、科学、历史、英雄都不只有一个方面，而是多个角度、多个层面互相交错而组成的学科。

我自己作为一名老师，一直希望学生们能有一个大环境来提出各种大胆的设想，希望他们能质疑历史、科学、数学，希望他们能对老的模型提出新的构想。

我们非常感谢您对Rockett公民意识的认可，也对您的教育非常满意。这份邮件可能过于冗长，在此我向您道歉，不过我认为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此致

Steve

现在，Rockett正在申请，希望学校允许他把传单发完，或者借此机会，举办一堂课，正式讲授这段历史。他和妹妹没有停止搜查苏斯博士的相关资料，并发现，后来，苏斯博士对自己曾对日本人、亚洲人的歧视表达了悔恨之情，并且试图在后期的绘画作品中挽回这一过错。

“我只是希望孩子知道，哪怕是他们最爱的苏斯博士并不是那么完美，他曾经画过种族歧视漫画，”Steve接受采访时这样说，“但他们也应该明白，每一个人都会有阴暗面，人无完人，即便是非常出名的人也不例外。”

两个孩子在旁边分别补充了一句话，让人感慨，这场批判性阅读行动起码让这两个孩子收获颇丰：

哥哥Rockett：“描绘种族歧视的漫画不值得人尊敬，既不正直，也会让那些与你不同的人受伤。而且也不符合多元文化，因为这些漫画是想通过人与人的不同来煽动仇恨。”

妹妹Zoe：“我只是想告知他们，并不是想伤害他们，我也不想让人们因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而痛恨他。毕竟他自己也对画了这些漫画感到后悔。我认为我们并没有违反学校的任何规定或者是核心价值观，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在生活中，做事总会冒一些风险，而且要做自己所选择的事并为此发声的话，就必定会有因此而产生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