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本居酒屋到生蚝店 女孩膝上淤青从未消除

　　按：在日文里，打工被称为“アルバイト”，来自德语“Arbeit”，意为“工作、劳动”。据日媒统计，70%的日本大学生都打过工，在全球的年轻人当中排在前列。从高中生到大学生，从便利店收银，居酒屋跑堂，到料理店后厨，中小学生家教，各行各业都能看到年轻人忙碌的身影。对于大多数日本人而言，在年轻的时候有过打工的经历，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中国在日的留学生们也免不了要接触日本的打工文化。从推拿师，生蚝店店员，到便利店收银，图书馆管理员……在日本的打工生活是日复一日的平淡和辛苦，也是“状况百出”的趣味与不寻常，既有他乡人情的温暖，也有被冷眼相待的心寒。一个月赚2万日元到30万日元不等，他们在日本社会的各行各业体味着不同于校园生活的百态人生。

　　这次，我和几位东渡日本求学的年轻人聊了聊天。用“温柔且残酷”来形容他们经历过的，以及正在经历着的打工生活，也许并不为过。

　　帮明星按摩的六本木推拿师

　　小天来日本的时候，是个身高只有152公分，体重不过30多公斤小个头女生。彼时她刚高中毕业，前去日本读语言学校，打算备考日本的大学。为了不给家里的经济添负担，她开始四处寻找打工的机会。因为妈妈的腿疾而习得推拿技术的小天，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开始了在日本按摩店的工作。“按摩这一行需要有力气，高高壮壮的人会比较合适。当时店长看我特别瘦小，就在想这姑娘能不能行啊。结果没一个月我就学会了所有的按摩手法，顺利上岗了。”小天这样和我说。一段时间后，她跳槽到待遇更好的六本木打工。

　　东京六本木，是日本明星常常出没的地方，小天所在的按摩店是明星爱来的人气店铺。“说起明星的话，我给那个…叫什么来着…做过按摩。”根据她的描述，我翻出一个家喻户晓的超人气男明星的照片，她连忙说，“对对对，就是他，我总是分不清楚他们的名字。”小天似乎对日本的明星并不是很感冒，“还有他的那个明星妻子，我也做过两三次。”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是个明星，只是正好轮到她，就跟着去做了。她也曾经稀里糊涂地帮一个在日本非常有名的歌手做过按摩，“都是之后店长和我说才反应过来的。原来我给很有名的明星做了按摩呀”，小天笑着说，“可能比较注意隐私吧，他们通常会到个室去做，做按摩的时候也非常安静，除了商量做哪个コース（套餐）之外，几乎没什么交流。”

　　一说到按摩店和推拿店，脑海里“灰色行业”的印象挥之不去。小天很明朗地和我说，他们就是单纯做推拿理疗的，靠手艺吃饭，和风俗业完全不沾边。偶尔遇到不识趣的客人，店长出面训斥一下，也就过去了。

　　小天说起她在推拿店打工的经历时，想起了一位令人难忘的台湾客人。这位台湾客人每次来到店里，总是会指名要她做按摩，一次按摩三个小时。“每次我刚按不到二十分钟，就让我停下来叫我休息，陪他聊天。我们用他的手机聊，他输入一句，拿给我看，我删掉又输入递给他。我们这样一直聊满三个小时，就算结束了。”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聊天，她说，这是因为那位客人担心，如果他们聊天出声，被店长听见，发现她没有在做按摩，会责怪她。

　　小天来日本之后“没有问家里要一分钱”。最巅峰的时候一周打三份工，上午去做清扫工作或者是去便当工厂打工，下午去学校上课，晚一点还要去推拿店。在优衣库干过，也做过日本代购，“打工达人”小天并不觉得打工很辛苦，反而觉得自食其力，每天过得十分充实，期间也顺利考上了大学。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体重已经严重过轻，身体状况变得很糟。最近她在给自己放假，想把身体调理好一点，不再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了。

　　跪到腿淤青的生蚝店跑堂

　　诗琦谈起自己的打工经历，忍不住笑着感叹：“可能是我人品太好了吧，打工的经历都非常愉快。”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来日本之后关注的基本都是餐饮行业的打工机会，“因为会有賄い（工作餐）呀，多好！”。在打工介绍网站上看到招聘信息之后，她通过电话联络和面试，找到了自己在日本的第一份兼职——连锁居酒屋的后厨。

　　料理长是中国人，店里也有很多中国同学一起打工，所以诗琦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在居酒屋里，她一边向前辈学习料理技巧一边工作，打工生活平淡而充实。

　　一段时间之后，她觉得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便决定尝试着去更深入地体验日本社会。于是，她辞掉以前的工作，找到了一家生蚝专门店。经过一系列的接触，诗琦通过了生蚝店的面试。“后来才知道，我是这家店招的第一个外国人。”因为赴日旅游热潮，生蚝店的中国客人也越来越多，再加上诗琦良好的日语沟通能力和丰富的餐厅工作经验，店长毫不犹豫地把她招聘进来。

　　刚进店的时候，店长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店才叫做好吃？”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味道好就是好吃啊！店长告诉诗琦，在他看来，好吃固然是一个方面，服务也同样重要。提供怎样的服务，如何让客人吃的舒心，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上班之后，诗琦才知道店长这番话的含义。这家店的服务要求近乎严苛。诗琦给我讲解了一遍生蚝店平日接待客人的标准流程，像是看到女性客人要怎么做啦，看到桌上的酒水剩多少的时候要怎么处理啦，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忽视很多的细节，需要相当细心和有耐心。店里除了普通桌椅，也有很多榻榻米座席。如果要为榻榻米座席上的客人服务，必须要跪下来才行。诗琦给我分享起她之前打工时拍的照片。照片里，她的膝盖上全是淤青，让人心疼。

　　一方面是对服务专业度的高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店员之间温馨和谐的相处。和店里的同事关系太要好，以至于下班之后也常常吃饭聚会，“明明打了工，花的钱却更多了”，诗琦觉得哭笑不得。每逢同事生日，店里会在安排工作餐时专门准备蛋糕，而当有谁要离开的时候，店长更是会有心地准备“毕业证书”，并为离开的伙伴准备手工瓷杯之类的小礼物。新店开张的时候，公司甚至安排过全公司员工外出合宿，去参观酒厂，到野外烧烤。

　　打工的时候，虽然和大部分同事相处得都很愉快，但也碰到过不太懂事的高中生，以为她听不太懂日文，总爱在背后唧唧歪歪。有一次，诗琦终于忍无可忍，“气得发抖”，当场态度强硬地大声怒斥回去，回家却悄悄地哭了一场。最后，店长要求那位高中生给她道歉，之后再也没发生类似的事情，“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所以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升入大三，诗琦因为换校区而搬了家，再加上课业繁重，不得不从店里“毕业”了。偶尔，她还是会在店铺的客流高峰期回去帮忙，有时也会以客人的身份去吃饭。料理店的打工经历，对打算在日就职的她来说，更像是社会新鲜人的一次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