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兜售虚假信息 推动新冠病毒海外起源论

4月，中国武汉，阻止外人出入小区的路障。新冠病毒最早在这里出现。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这位随和的德国科学家从未料到自己会成为中国宣传机器的明星。

但近日来，德国哈雷市的生物安全研究所(Biosecurity Research)所长亚历山大·凯库勒(Alexander Kekulé)的名字频频出现在中国的官方媒体上。它们对凯库勒的研究断章取义，称他认为意大利是新型冠状病毒大流行开始的地方，而不是中国。他的照片在《还中国清白！》的大标题下出现在中国的新闻网站上。

凯库勒已多次表示，他认为新冠病毒最早出现在中国。中国媒体的报道使他大吃一惊，“这纯粹是宣传，”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面对全球对中国最初应对疫情不力的愤怒，中国当局现在正试图通过推动病毒源于其他国家的理论，来改写这场大流行的叙事。

最近几天，中国官员表示，最初将新冠病毒带入中国的可能是来自海外的包装食品。已有科学家发论文提出了大流行可能是从印度开始的假设。中国的官方媒体发表了一些歪曲外国专家说法的虚假报道，包括宣称凯库勒和世界卫生组织官员认为新冠病毒来自其他地方的报道。

这场宣传运动似乎反映了执政的共产党内部对疫情持续损害中国国际声誉的担忧。西方官员一直批评中国政府在病毒最初暴发时曾试图隐瞒疫情。

随着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开始调查病毒是如何从动物传播到人类的，中共也似乎急于将水搅浑。专家们说，这种调查至关重要，是避免下一场大流行的最佳希望。近年来，中国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影响力大增，并通过指派中国科学家领导调查的关键部分，对调查进行严格控制。

今年1月下旬，武汉封城后不久的一个市场。中国因最初试图隐瞒疫情而受到批评。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通过散播外国人应对疫情负责的理论，中共拿出了一个惯用伎俩。中国政府很少愿意公开提及自己的缺点，通常更愿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动员全国人民对抗一个共同的敌人。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今年一直在领导一项果断努力，不仅淡化中国政府在应对危机上的早期失败，还辩称中共在遏制病毒传播上的成功显示了其威权体制的优越性。

最新的宣传努力给了习近平一个激发国人民族主义情绪的新机会，转移他们对不断恶化的问题，比如难以消除的贫富差距的注意力。分析人士说，随着疫情的蔓延，政府似乎想提防人们对其做法重新进行审视。

习近平很可能认为中共的失误是一个把柄，他急于避免国内对自己权威的潜在挑战，南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国际关系学院的助理教授赵雅芬(Erin Baggott Carter)说。“如果习近平能甩掉新冠病毒的黑锅，就能减少对他统治不满的一个主要来源，”她表示。

从某些方面来看，中国的策略与美国某些立法者通过传播毫无根据的理论（包括是中国政府制造了这种作为生物武器的病毒一类未经证实的说法）来转移对美国抗疫不力的关注的做法相类似。

几个月来，中国官员一直在公开散布阴谋论，一度曾暗示可能是美国军人将病毒带到了武汉。中国的专家和官员们现在更进了一步，试图给有关病毒起源的不实之词披上科学事实的外衣。

政府机构中国科学院的一个科研小组在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显示，新冠病毒可能是最早在印度暴发后传到中国的。论文称，“武汉不是第一个发生SARS-CoV-2人际传播的地方。”这篇未经过同行评议的论文上个月出现在线学术论文库SSRN上，并已提交给医学杂志《柳叶刀》(The Lancet)。

中国官员提出了一个理论，将新冠病毒带到中国的是进口冷冻食品。 ROMAN PILIPEY/EPA, VIA SHUTTERSTOCK

在引起了海内外媒体的广泛注意后，这篇22页长的论文已从网上消失。《柳叶刀》的一名发言人说，应论文作者的要求，已将其从SSRN上删除。这篇论文的作者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中国科学家已发表了一连串的评论和论文，提出新冠病毒最早在意大利、西班牙或其他地方出现，然后传播到中国的观点，上述论文是这类文章的最新一篇。

尽管最近的研究表明，新冠病毒感染美国人和其他地方人的时间可能比以前认为的更早，但研究人员仍认为最有可能的解释是病毒的传播始于中国。

研究冠状病毒的悉尼大学(University of Sydney)教授爱德华·霍姆斯(Edward Holmes)说，认为这种病毒源于中国以外的观点似乎正出于政治目的得到支持。“这种观点在科学上缺乏可信性，只会进一步助长阴谋论，”他说。

作为他们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国家努力的一部分，中国的学者和官员们在最近几周里重新提出另一个未经证实的理论：新冠病毒是从国外进口的冷冻包装食品带进中国的。中国官员说，他们已在来自德国的猪肉、厄瓜多尔的虾、挪威的三文鱼，以及其他进口产品上检测到了这种病毒。

虽然世界卫生组织表示，接触食品和食品包装的感染可能性很小，但中国官员对这个理论的相信度有增无减。

“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冷冻的海产品或肉食品，可能把新冠肺炎疫情国家的病毒传入我国，”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首席流行病学家吴尊友最近在一个政府网站上接受采访时说。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辩称，中国最终成功地遏制了病毒的传播，显示出其威权体制的优越性。 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就算病毒有可能通过冷冻食品传播，专家说，仅是包装食品传播本身无法解释为什么疫情的首次大暴发出现在武汉。

试图将自己的理论推向世界舞台的同时，中国政府也在歪曲外国专家的说法，错误地暗示人们，存在一个认为新冠病毒最早在中国境外出现的广泛共识。

世卫组织紧急项目执行主任迈克尔·瑞安(Michael Ryan)最近表示，有必要对病毒如何从动物传播到人身上进行严格调查。“我们需要从发现首批病例的地方开始，那就是中国的武汉，”瑞安上月下旬在日内瓦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说。

但中国政府对瑞安的话进行了不同的报道。中国新闻媒体错误地宣称，瑞安已表示，在武汉发现新冠病毒之前，这种病毒已在世界其他地方存在。

几天后，瑞安更明确地表示，新冠病毒源于中国以外的说法是“极大的推测”。中国官方媒体没有对此进行报道。

德国科学家凯库勒上个月在一个电视新闻节目中讨论新冠病毒疫情时专门提到，很明显这种病毒最早出现在中国。他在采访中也批评了欧洲官员，认为他们在病毒检测上过于迟缓，并说这使得新冠病毒疾病在全球传播。

中国新闻媒体抓住了凯库勒批评欧洲官员的言论。“他指出，全球大流行的起点是意大利北部，”中国官方电视台的国际部——中国环球电视网(China Global Television Network)在一篇报道中说。

凯库勒已经写了一本关于这次大流行的书，中国官媒的报道让他心烦意乱，不得不出面进行纠正，他再次对德国电视台说，他的话被错误地引用了。

“中国把所有的东西用于宣传，”凯库勒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开始意识到，我不得不对这种做法有所表示。”

但凯库勒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徒劳的。他的欧洲言论视频片段已在中国的互联网上广泛传播。成千上万的人已经分享了中国官媒对其研究的报道，还留下了“十亿中国人感谢你！”、“敢说真话的科学家不多了”等评论。

网上流传着一个凯库勒头像上方写着四个红色大字的米姆：“不是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