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晓谷来稿：民主政治与中国官场

童晓谷来稿：

早些时候，一位做官多年、刚刚官拜正厅级几个月的朋友给笔者发来手机文字短信，照录如下：
《做官的要义》

1， 不要追求真理，不要探询事物的本来面目。只要是上级提倡的就是对的。
2， 要善于说假话。把说假话养成习惯、当做职业，说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
3， 要拥有文凭，但不要有知识。知识会害了你。有知识会独立思考，而独立思考是从政做官之大忌。

4， 做官是为了利益，也是唯一目的。领导提拔你、同僚关照你、下级支持你，是因为你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你自己可以不要，但他们要的你必须给。
5， 把做人放在首位，然后才是做事。做事不是靠德，而是靠做关系。
6， 政绩要搞短期效益，要鼠目寸光，学习农民兄弟。
7， 在人治社会，领导赏识是保官升官的唯一途径。其他都是形式。故必须培养与领导套近呼的基本功。
8， 所有法律、规定、政策、制度都要学会变通处理，什么时候坚决执行、什么时候悄悄违反、怎么违反、让谁去违反，都应审势而定，否则宽严皆误。

好一篇官场奇文。虽有夸张和偏颇之处，却也折射出时下中国官场活动的一面，值得深思。
当前，中国正在推行和建设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一种崇高而进步的政治诉求。实现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要求，需要有健康的执政官场生态和公正透明、积极正面的官场活动。勿庸置疑，正大光明在

中国官场从来都是一个特殊的系统。这个特殊系统的阳规则、潜规则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这个特殊系统的运行直接影响着国家社会生活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却又很难用“透明度”、“公开性”、“知情权”等文字来描述。

审视一下中国官场的生态环境和五花八门的官场活动，很难让人产生美好的联想。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官场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和官场潜规则的负面效应，完全可能影响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进程与前景。

官本位盛行与权力至上

    在官本位甚行而成为主流意识的社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既然做官是一种非常体面的谋生职业，可以让人半推半就、甚至勿须掩饰地追求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最大化，还有什么职业能够比做官更诱人？

    当做官成为一种愉快的职业，可以得到比其他职业更多好处的时候，几乎每一个有条件的人都会渴望做官，每一个官员都会渴望升官。于是，人生中的各种闹剧丑剧、悲剧喜剧就开始在五光十色的官场博弈中上演。此时此刻，在大大小小仕途成功的职业官痞的官场小品表演中，人性中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人们可以见识那种在狼面前是羊，羊面前是狼、舌头锯断钢条，人格漂浮不定的和砷一类的人物。

    古往今来，在官本位盛行的社会，人是权力的附属物。最受尊敬的是权力而不是人。权力主宰价值和尊严。崇拜权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秉性之一，中国人也难以幸免。中国人的通病之一就是好做官，让你做官，你就会服服贴贴的。在一个权力与资本可以垄断大多数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的社会里，人们会不由自主地疏远没有权力或者失去权力而品格高尚的优秀人物，而去亲近拥有权力却品格低下的政客与官痞。在实际生活中，许多时候权力甚至能让公平与正义服首贴耳，让阴谋与偏见大行其道。这样的现象在继续解放思想，深化改革开放的年代里依然屡见不鲜，实在发人深思。

    读一读《资治通鉴》就会明白，中国的历史是宫廷里帝王将相的历史，是统治者的历史。创造这些历史的原因总是与争夺权力，争夺财富，争夺女人有关。

    任何社会中权力和资源总是有限的，而人的权力欲与财富欲却是无限的。通过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的互相争夺、互相妥协来实现权力与资源的重新分配，是迄今为止人类社会难于改变的客观需求。大量的历史事实与现实矛盾表明，政治、经济、文化领域中的许多社会矛盾，表现是理论学说、思想主义之争，要害则是权力与资源的再分配。

    官场权术与潜规则的负面效应

    时下流行的理论认为，权力应当是人民赋予的。然而怎么代表人民、用什么方式代表，则是大有讲究的。在选择政府官员的实践中开始实行的民主推荐、评议、竟争、票决等程序，给传统的只唯上、不唯实；靠少数人选、在少数人中选；互相争夺又互相妥协的官场博弈打开了一道民主之门，但最终结果仍然还是要以拥有最终决定权的重要领导人的口味与偏好来决定。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日益恶化的官场生态环境和潜规则的作用下，优秀人物在官场博弈中往往是孤独的。官场扼杀人的优秀品质，摧毁人的质朴生活。人不当官不显坏。做官久了，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手上做的毫无共同之处。一轮又一轮的博弈造就了大大小小的变色龙与多面人，而得意的仕途发达者则多是各色演技娴熟的官场戏子。在这些冷漠圆滑的职业官僚眼里，敬业精神和职业水准并不重要，保住官位和谋求更高的官位；互相提携、互利互惠以寻求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最大化才是其终身职业活动的主要追求。在这种恶劣的官场生态环境中，无论个人品质如何高尚，只要制度和利益格局没有改变，想做好官都难。想做好官就要洁身自好，就要舍身取义，就会苦不堪言。而庸官、昏官、贪官常常是乐在其中。
仕途得意的官痞俱有强烈的作戏的本能，互相之间缺乏诚意，不说真话，也不相信真话。很难确定他们在追求什么，只是经常感到他们背后还有些什么。直到最后一分钟，人们始终几乎不能明白事情发生的真正原因。真相是官场中最难得到的东西。玩弄情理的口是心非从来被视为正当的从政技巧，是专业与饭碗。官话、套话、假话、虚话大行其道。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怎么说比说了什么更重要。伴随着权力永远正确的强制推销，官场讲得最多的是非常正确的废话和不是真话的好话。不同的时候对不同的人讲不同的话，既聪明又时髦。

   由于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的深厚积淀，许多经过千方百计博弈胜出而得到五花八门的大小权力的官员往往对自己没有好处的职责毫无兴趣。机构设置纷繁重叠，“职责”本身错综复杂，大部份工作要靠秘书和下属去做。只要是代表“国家”，代表“组织”，事情办坏了仍然心安理得。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敢于办坏事，敢于不承担责任。

   三十年来，在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一系列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是正确和与时俱进的。新的历史时期，国内外形势复杂多变，社会各个领域新情况新矛盾层出不穷。由于经济体制改革的不完善和政治体制改革的滞后，各种社会矛盾日益突出。官场生态环境不干净所产生的负面效应是许多社会矛盾产生和激化、甚至久拖难解的重要原因之一。封建社会官场文化“以权索利”的“厚黑”之道；办事用的“锯箭法”、“补锅法”，至今仍是一些重要官员身体力行的官场哲学。

    在新旧交替、社会转轨的历史时期，官场活动的技巧越是复杂与不可捉摸，越是精炼与娴熟，经济生活与政治生活中的麻烦和矛盾就会越多，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成本就越高。
警惕官场经济的危害

    国有经济一直是中国经济的主要命脉。由于缺少人格化的所有者，国有资产的经营者在不断变化，使企业的经营活动缺少必要的产权约束和竞争约束。政府官员可以通过选择和决定国企领导人，按照自己的偏好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官员们并不直接创造国家财富，但是可以通过官场活动支配和管理国家财富。在许多官方提供给企业的商机中，隐约可见官员们与总裁们五颜六色的交易。
在国企的舞台上，企业家往往进入的是官场而不是市场。无论是上项目、做贸易、还是搞资本运作，只有做政府官员高兴的事才能成功。做企业的人需要花时间、精力、金钱与政府官员搞好关系。在官场经济中左右逢源的权力掮客往往被当做能人而名利双收。真正的企业家则在这种消磨与煎熬中逐渐丧失了做企业的兴趣与动力。

    市场经济决定了股东或投资人选错了经营者是要自己承担责任的。官场经济则大不同。对于在官场博弈中胜出的大小官员来说，其终身追求是保住官位和谋求更高的官位，要想公正地使用千辛万苦弄到手的权力是很难的。很难想像这类官员会有积极性下工夫为企业选择好的经营者。即使出于某种原因选择了，也未必会有积极性支持他们留在位子上。

   官场经济环境中很难指望国企产生优秀的职业经理人。经营者的敬业精神和专业能力并不重要，权力与资本之间的彼此互动、互相呼应、互相交换才是目的。由此可见，国有经济的问题不是经营者的问题，而是选择经营者的政府官员的问题。

   当下在中国社会的转型过程中，新的利益集团正在形成。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政治精英、经济精英、知识精英构成的权贵利益集团天然地垄断了绝大部分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以及主流社会话语权。通过官场运作决定要素配置，存在着使经济改革落入权贵集团主导的官场经济陷阱的可能。

    民主政治与官场人物

    随着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逐步展开，一批一批政治人物闪亮登场。如同经济改革一样，政治体制改革也需要优秀的改革家。“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推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需要良好的政治环境与官场生态，需要思想解放的政治人物来推动。任仲夷、项南、李金华、汪洋、仇和一类优秀的官场人物实在是生逢其时又不可多得。遗憾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出于群，众必责之”。君子斗不过小人，这是被历史反复证明的官场规律。当管理国家的公务员阶层不能成为社会优秀人物的标志时，这是民族的不幸。

    老实说，由于其成员构成、生存状态、生活方式、社交范围、价值取向、行为规则与社会其它阶层差别巨大，许多时候官僚阶层很难得到社会其它阶层的完全信任。在经常强调利益导向的社会转轨时期，心胸坦荡、忠厚老实、仁慈慷慨、为他人着想等等，往往会导致一个人一事无成。而冷酷无情、狡猾机敏、圆滑自私、投机钻营的人往往能够事业发达。人们往往在赞赏前者精神的时候，却更愿意仿效后者的成功。这种新时期的人生困惑，常常让人倍感失落。

    宽松、民主、开明的政治环境能够产生优秀的政治人物。政治家与政客的区别在于政治家以思想引导社会，懂得什么时候为国家服务，什么时候应该谢幕退下而让合适的人上台表演。政客不一样，政客用权力征服社会，把从政当做自己永远经营的私人买卖，只想永不出局而并不在乎输赢。农民种田是为了收获，而政客做官只是为了享受做官的过程，其结果好坏并不重要。遗憾的是中国官场卓越奉献的政治家少，精明自私的政客多。

    一位大学毕业后做官几十年的厅级官员曾经对笔者说，“按照新三民主义（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执政为民的要求来检验，时下相当数量的各级官员堪称权力寻租的高手，理应调整或罢免，可是这是无用的。如果官场生态环境不改善、利益格局不调整、制度保障不建立，继任者也会变坏，甚至更坏”！制度是人创造的，人也可能不执行制度。改革开放几十年，反腐败搞了几十年，出台了多少好制度，多少位高权重的腐败分子身败名裂，然而从中央到地方一批又一批大小官员仍然不以为然而乐此不疲地追逐腐败、敢于以身试法。原因何在？实在值得深思。

    当前，中国社会处在一个历史转折时期，又一次面临新的思想解放的形势。坚持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进一步解放思想，突破禁区，推行吏制改革，改善执政的官场生态环境，遏制和改变官场潜规则带来的负面效应，对于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具有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