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打中国走私疫苗？菲律宾总统卫队的"接种风暴"

"总统卫队是为了我才志愿牺牲打疫苗的，我说不查，谁敢追究？"疫情实况并不明朗的菲律宾，目前正就COVID-19的疫苗採购与策略，进行接种启动前的医药审核与沙盘推演。谁知在各路疫苗都还没有取得启用许可的同时，素以强硬暴言闻名的总统杜特蒂（Rodrigo Duterte）上月26日却说溜了嘴，公开坦承："菲律宾军方已『抢先注射』了中国製的『国药疫苗』（Sinopharm）。"

此一消息让菲国上下大为震惊，主责疫苗配置的菲国卫生部与食药署更彻底傻眼，被军方"私打疫苗"给蒙在鼓裡——因为菲律宾至今还没审核通过任何一支COVID-19疫苗，中国政府也尚未批准国药疫苗的"正式上市"——随后在舆论的质疑重压之下，菲律宾国防部长30日才对外坦承：偷打疫苗的单位，就是菲律宾的总统卫队，疫苗来源则是"来自中国的『走私疫苗』"。

总统卫队偷打疫苗一事，就已让舆论瞠目结舌，谁知国防部还自爆疫苗来源是"非法走私"？合法权责的卫生部与防疫指挥中心更完全状况外？极度夸张的案情发展，不仅引发谴责，菲律宾国会更是不满地召集了听证会，要求军方认真调查、撤职查办。

谁知恼羞成怒的总统杜特蒂，4日晚间却亲自出面，不但"揽下疫苗之乱"的全责，更以三军统帅的身分下令总统卫队"不要甩国会！无需配合参议院调查"，并施压国防部吞回内部究责计画。杜特蒂表示：这些卫队士兵都是为了忠诚报国、守护身为总统的自己"才志愿牺牲施打走私疫苗"，光是看道义责任，就不该追究这些爱国斗士。

但未解的离谱问题仍摆在那裡：是谁下令总统卫队注射"黑市疫苗"？疫苗的来源与走私途径，又有哪些黑手涉入？若真是未经正式授权"国药疫苗"，中国海关为何轻易放行？而除了杜特蒂的卫队士兵，究竟还有多少人背离中央防疫的指挥"私自偷打非法疫苗"？

图／欧新社

菲律宾的"总统卫队偷打风波"，最早始于12月上旬，当时首都马尼拉都会区之间，盛传"已有大批『走私疫苗』入境...正于民间非法接种"。

根据《半岛电视台》的报导说法，走私入境的COVID疫苗疑似来自于中国，最早从11月开始，就有风声在中国投资菲律宾线上博弈集团的10万名中籍移工之间流行施打。但对此，菲律宾政府一直到12月中旬才有所动作，并因媒体追踪才启动基层追查。

私打疫苗的地下事件只所以引发媒体关注，一方面是因为菲律宾目前正苦于疫苗採购与分配，官方无论怎样筹算，似乎无法满足一线医护与慢性病患、高龄人士等"重症高风险"的预期需求；二方面则是菲律宾当前尚未批准"任何一支COVID疫苗"，先不论私自施打的个人安全性，不符监控程序的不当医疗行为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过头来引爆更大的公卫问题？亦让防疫专家极为担心。

然而面对民间"走私疫苗入境"的担忧与传言，菲律宾总统杜特蒂不仅没有承诺积极扫荡，反而在2020年12月26日的结礼日演说中，自爆式的坦诚：

"让我来告诉大家啦，其实好多人早就打完了中国的国药疫苗囉！大部份的菲律宾军队都已经接种疫苗了，我就坦白说吧！总统就是要坦诚以告啊...我知道很多士兵都已经打完针了，但好像不是全部啦，毕竟政府还没有正式批准施打疫苗嘛..."

杜特蒂的语意逻辑，原本似欲安抚民心、强调"菲律宾接种免疫的脚步并没有比其他国家慢"；但此言一出却让菲国卫生部、国会、与医疗前线为之傻眼，因为如果真有"紧急疫苗启用计画"，为什麽防疫第一线、冒著生命危险的医护单位，完全没收到消息？更何况负责指挥、监管防疫与疫苗审核的菲国卫生部与食药署，竟然也不知情军方已经开始接种"未经许可...而且来路不明的外来疫苗"？

中国国药集团疫苗 图／美联社

图／取自杜特蒂脸书

"军方偷打疫苗就算了，请问『走私疫苗』是从哪裡买的？菲律宾军队是和地下黑市、犯罪集团作生意吗？"

压力自此开始往中央政府延烧，菲律宾内政部长阿纽（Eduardo Año）与国防部长罗伦萨纳（Delfin Lorenzana）这才于12月底，硬著头皮代表政府出面澄清：菲律宾大部份军队都还没有接种疫苗，已经注射的部队只有杜特蒂身边维安的总统卫队，以及"某个部长级人士在内"的多名内阁官员。

"但这批疫苗确实没有经过菲律宾卫生部许可。"国防部长罗伦萨纳在12月30日坦承："然后没错...这些疫苗确实是『非法走私』来的，但这没有什麽好追究的，因为动机全是出于『善意』。"

罗伦萨纳表示：菲律宾合法入境的疫苗，都需要卫生部食药署发出"进口许可"，但总统卫队打的疫苗却没有事先申请、确实非法。不过罗伦萨纳反而主张，这都是因为菲律宾卫生部的疫苗审核批准程序缓慢，"当前市面上根本不存在『合法疫苗』"，因此有著"迫切免疫需求"的总统卫队，只好透过黑市管道、违纪注射走私疫苗。

"走私行为是错的，但为了保护总统健康而打疫苗的动机是高尚的！"罗伦萨纳义正严词地表示：

"当然啦，总统卫队必须要好好解释他们的行为，但无论动机为何，都会是合理且可被接受的。再说啦，虽然是走私而来，但这批疫苗都是正品喔！就算是水货也是很有效的呢..."

马尼拉街头。 图／路透社

罗伦萨纳表示，自己身为国防部长虽然理解、并同情基层部队的处境，但他也不清楚"非法走私事件"究竟是何人牵线、谁人授权下令，对于走私犯罪该如何究责？总统卫队的疫苗来源，是否真是杜特蒂亲口说溜嘴的中国国药集团？罗伦萨纳则一问三不知。

菲律宾国防部事后强调，虽然军方"还不知道走私来源以及疫苗种类"，但若真是"媒体揣测"的中国疫苗的话，大家则可以不用担心。因为国药疫苗虽然在2020年12月31日才正式完成三期实验、向中国政府申请正式上市（这也代表在菲律宾的走私疫苗施打，明显早于三期实验的结束），但从秋天开始，中国中央政府就已在中国境内启用"紧急使用计画"对百万中国人实验施打，"过程中都没有意外发生，证明中国疫苗非常稳定！"

但军方的自圆其说，却被国会与媒体舆论谴责为睁眼说瞎话，如果军方需求真的那麽迫切，为何不走正常程序、向卫生部申请紧急授权？同时，总统卫队也不可能自掏腰包，因为自己担心总统就基层团购走私疫苗，

"军人服从任务，必定有指挥链层层决策下达命令...所以是谁下令注射疫苗？谁授权非法採购？中间的牵线人到底又牵扯到了谁？这荒谬而黑箱的一切，难道不算是重大跨国弊案吗？"

但对此，军方则推出总统卫队的指挥官杜凯上校（ Jesus Durante），与菲律宾总统府发言人罗克（Harry Roque）互踢皮球，双方互向推诿决策责任，同时还不忘枪口对外大打同情牌：

"为什麽媒体要猎巫追杀呢！难道尽忠爱国的士兵们，不该优先免疫吗？大家不要忘记我们正在『国家战疫』，难道我们的军队将士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奉献吗？没有国哪有家，富国一定先强兵，保护将士不受COVID感染才可以保卫国家，难道错了吗？"

图／美联社

菲律宾政府的东拉西扯，最终惹怒了国会参议院，因为各方清查之后，无论是海关局还是卫生部，都没有登记过"非申请疫苗"的入境；换句话说，此案若不是与犯罪集团勾结，就是跨部会的知法犯法、私相授受。如果国家防疫各自为政，连自家的防疫指挥中心都要欺瞒？那接下来的防疫对策或大规模接种，又该如何透明公正地取信国民共体时艰、全力配合？

于是菲律宾参议院决定召开调查听证会，除了要求国防部马上提出究责调查报告外，更要求菲律宾总统卫队到国会作证"釐清争议真相"。但对此，菲律宾总统杜特蒂却是火冒三丈，除了大声豪迈地对外喊话，对外宣称：

"都是我的命令！我是三军统帅总统卫队是听我命令找来疫苗的，谁想要调查究责，有种都来找我本人啦！"

除此之外，杜特蒂总统1月4日晚间更公开下令，要求总统卫队"不准去国会作证...你们没人做错，我在此下令让你们全都留在军营裡，无需配合参议院的调查！"

杜特蒂的公开吃案，直接让全案演变成"断尾的宪政问题"，因为就法律程序而言，总统卫队私打疫苗确实有犯罪嫌疑，但杜特蒂强硬表态后，反而是国防部主动"放弃调查"，事件自此变成"总统府发言人表示尊重国防部会还原真相"，但"国防部却表示听从总统指示不予追究"，接著政府上下没有人尊重国会的调查要求。

全案就这样被杜特地硬砍断尾，砍到查不下去。只有依旧被各方蒙在鼓裡不当一回事的菲律宾卫生部，最终还是搞不清楚"走私疫苗"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图／美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