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方与俄罗斯能源战争中的一个重要变数

位于中国南京的中石化工厂。中石化是世界上最大的炼油、天然气和石化企业集团。 CFOTO/FUTURE PUBLISHING, VIA GETTY IMAGES

就在12个月前，中国的经济增长之快还让能源部门应接不暇。庞大的工厂区因停电而一片漆黑。高层写字楼在电梯断电前几分钟疏散了人群。市政供水系统因电力不足而停止抽水。

今天，中国面临着相反的情况。增长放缓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数以千万计的年轻人没有工作，企业在破产的边缘步履蹒跚。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其需求的急剧下降正在帮助减缓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引发的价格上涨。俄罗斯作为能源出口国牟取的巨额收入受到由美国主导的阻断，中国能源消费的下滑也在无意中助长了这种努力。

乌克兰的盟国在周三采取了最新举措。今年冬天开始对俄罗斯石油禁运的欧盟同意了一项计划，对于使用来自欧洲的船只或保险向非欧盟国家出售的俄罗斯石油实施价格限制。

然而，尽管减少了整体能源进口，中国仍然增加了直接从邻国俄罗斯购买的化石燃料。中国炼油厂和天然气分销商一直在以极低的价格抢购燃料，而莫斯科没有多少议价的底气。

中国是俄罗斯的朋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油进口国——以及仅次于欧洲的第二大天然气进口国，这些角色使西方更难孤立俄罗斯。

“中俄之间的友谊意味着在石油和天然气方面，西方面临地缘政治挑战，”新加坡国立大学中国能源专家菲利普·安德鲁斯-斯彼德说。

中国今年的经济困境并不仅仅因为遏制新冠病毒大流行的措施。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问题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三，以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为首的石油生产国组织OPEC+表示，将每天减产200万桶，这一举措遭到拜登政府的反对。减产几乎完全抵消了中国能源需求的下降。

而且，如果中国经济在未来几个月对能源的需求反弹，中国需求的增加以及OPEC+减产可能会使全球的能源供应达到极限，并使欧盟更难限制价格上涨。

中国盐城的一家汽车厂。耗电量巨大的中国工厂也在减产或停产。 ALEX PLAVEVSKI/EPA, VIA SHUTTERSTOCK

中国国家能源局发展规划司副司长董万成8月表示，中国的能源使用从3月底开始放缓。也是在那时，上海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清零封锁，使中国最重要的经济活动中心之一陷入瘫痪。

政府严格限制了上海及附近的货运，减少了柴油的消耗。道路被关闭，机动车汽油使用减少。工厂因缺少用于组装的元件而减产乃至停工，从而减少用电量。

新加坡投资基金凯西克资本的大宗商品分析师亚历克斯·特恩布尔说：“由于中国的清零政策抑制了需求，我们的石油市场不算特别紧。”

但中国今年的经济问题并不仅仅因为遏制新冠病毒大流行的措施。

房地产萧条拖延了住宅楼建设。这损害了耗能巨大的钢铁和混凝土行业。

工厂是中国另一个耗电量可观的类别，也在削减运营或关闭。西方许多家庭对大流行的关注变少，购买的中国制造的小电器和家具也越来越少。他们将更多的钱花在旅行、餐厅用餐和其他服务上。

根据从中国海关总署可获得的最新数据显示，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进口量在8月急剧下降。中国原油进口量同比减少9.4%，柴油等精炼产品进口量下降35.4%。

从今年1月至8月，天然气进口量同比逐月下降，8月份下降15.2%。

中国对天然气需求的减少至少在一个方面直接帮助了欧洲。中国国有控股公司与卡塔尔等国有着长期合同，定期通过海上运输低成本液化天然气。但总部位于伦敦的数据公司路孚特的中国能源分析师秦炎（音）表示，最近许多货物没有被中国提货，而是转售到了欧洲。

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进口在8月急剧下降。 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中国的石油进口减少，再加上全球经济疲软的总体迹象，给能源价格的影响是巨大的。世界石油价格从六月初的峰值稳步下降。天然气价格自八月底以来也一直在下降。

中国的弱需求是国际基准布伦特原油价格近几周下降到每桶85美元以下的原因之一，但随着OPEC+本周准备做出应对，该基准又回升到90美元以上。

如果中国的消耗量继续维持在预期的水平，“我们至少会保持在六月的高位，那就是120或125美元”一桶的价格，日内瓦大宗商品巨头、世界上最大的石油交易商之一托克集团的首席经济师萨阿德·拉西姆说。

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需求在接下来几个月里是否会一直走弱，目前仍不确定。

在10月16日开始的中共代表大会之后，政府可能会逐步放松防疫管控。中国已经开始在道路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上增加支出，这意味着挖掘机和卡车的大量柴油消耗。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说，由于近期的石油价格下降，中国公司已经比以往更愿意冒险大举购入原油，以提炼成汽油、柴油、航空燃油等原料。

对中国来说，目前最尴尬的问题是要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俄罗斯能源。

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分析，俄罗斯和沙特是中国在2022年前七个月里的最大石油供应国，分占中国石油进口总量的六分之一。俄罗斯还是中国的第五大天然气供应国。

中国在乌克兰战争期间倾向于俄罗斯一方，对俄罗斯的虚假宣传活动内容做出附和，同时也没有对西方的制裁做出公然的破坏。但是中国一直在想方设法不过分依赖某一个能源供应方，并且也看到了欧洲在俄罗斯关闭天然气管道后的焦头烂额。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V·普京此前曾呼吁将俄罗斯的出口从欧洲转向亚洲。在9月15日的首脑会议一周前，普京称俄中已经就一条从西伯利亚西部途经蒙古进入中国的天然气管道的有关细节达成一致。

中国舟山外钓岛码头的一艘油轮。 VIA REUTERS

但是在普京、蒙古总统乌赫那·呼日勒苏赫和习近平于一周后会面时，并没有宣布签订新管道协议，此后也没有就任何协议做出披露。

俄罗斯能源巨头俄气公司此后将西伯利亚东部的另一条通往中国的管道关闭了逾一周，称管线需要维护。此事让中国对俄罗斯的可靠性产生疑问，不过中国能源专家倾向于相信管道的确需要维修。

“中国应该避免让俄罗斯成为最大的化石燃料进口来源，”北京能源顾问、曾在位于巴黎的国际能源署任中国项目主管的涂建军说。“一旦出现国际关系的剧烈调整，这可能会给中国的能源安全带来严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