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仪拂袖而去 政经不再分离

　　【万维读者网】取消与小泉会谈，是吴仪亲自向北京提出建议并获中央批准。此举虽「出格」，但破解了日方对中国迅速抑制国民反日活动的错误解读，表达了强硬立场。另外吴仪又明确提出政治影响经济，政经不分离，日本企业也开始向政府施压，勿因政治损害经济利益。






历史的一刻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定驶向日本首相官邸的中国副总理吴仪的访日车队，五月二十三日下午突然调转方向开往东京羽田机场的停机坪。吴仪访日途中突然拂袖而去令日方震惊。

据亚洲周刊了解，取消与小泉会谈，是到访日本数日的吴仪亲自向北京最高层提出的建议，并于二十二日晚获得中央批准同意。其动因之一是吴仪十七日抵达日本后，获知小泉在前一天的众院预算委员会上明确表示将继续参拜靖国神社，之后又面对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在钓鱼岛及「冲之鸟岛」的挑□，吴仪感到非常愤慨，随后她即从日本向中国高层建议取消会谈，并获胡锦涛同意的答覆。


吴仪令小泉不知所措


五月二十三日早晨中国方面以「吴仪副总理国内有紧急公务，不得不提早回国」为由，向日方提出了取消原定的中国副总理吴仪下午与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的会晤。日方于当天上午九点接到中方通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细田博之随后在内阁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吴仪副总理接到中国政府指示，出现紧急公务，下午必须回国。」细田说中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紧急公务。细田博之和日本外务省根据中方的说明，还否定了外界传闻指中方取消会谈与小泉要继续参拜靖国神社有关。

如此异常的外交举措令小泉首相「不知所措」，他在记者的追问下表示「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见就不见吧。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有什么错，会给中日关系造成坏影响。实在不明白会谈为何会取消，我也一直表示可以会谈的」。小泉又表示，他不会因此事改变参拜靖国神社之举。


日本媒体紧追不舍


但日本媒体则紧追不舍。《日本经济新闻》经过努力求证，了解到吴仪在访日后，预定五月二十四日将到蒙古访问。该报然后又引述蒙古外交部的消息称：「中方并没有取消吴仪的蒙古之行。」《读卖新闻》则了解到吴仪乘坐的飞机离开东京羽田机场后并没有直飞返回北京，而是降落于辽宁省的大连市。该报还调查到当天大连市并没有特别重大的会议或重大外事活动。《朝日新闻》则透露，吴仪副总理原本的行程是在二十四日结束对日本的访问后，接着访问蒙古。提前结束访日是临时作出的决定。日本共同社发出的快讯称：「吴仪这一举动给中日关系泼了一盆冷水。」

这让日本朝野感到困惑不解。日本外务大臣町村信孝在不满中，对中方会谈前不说清楚理由就突然取消与小泉首相会谈的做法，进行了严厉批判。他要求中方「遵守最基本的国际礼仪」，「有必要进一步解释突然取消的理由」，町村强调：「中国这种不合外交礼节和惯例的做法，与前些日子日本使馆遭破坏的事件是一脉相承的。」日本外务省一名官员对亚洲周刊说，这次会谈原来就是根据中方提出的要求特意安排的。虽然没有商定具体会谈的内容，但作为日中领导人级的会晤，日方和小泉首相还是相当重视的。从来也没有碰到过如此不明不白在会谈前临时突然取消的事情。自民党代理干事长安倍晋三也带头抗议：「中国这一举动只会让日本国民认为中国不讲理。」


外交特例警示日本


尽管吴仪取消了与小泉首相的会晤，但当天上午原定安排的其他活动仍照常进行。吴仪首先前往议长官邸会见了日本众议院议长河野洋平，随后在日本经济新闻社举办的「亚洲的未来」论坛发表了特别演讲并回答提问。中午吴仪会见了日本经团连会长奥田硕，并应邀出席了奥田会长主持的欢迎午餐会。据北京消息人士向亚洲周刊透露，吴仪「突然」取消与小泉会晤事出有因，反映出北京高层对小泉坚持参拜靖国神社的背后思维和策略。此事形式上表现得似乎很「突然」，但实际上是中南海最高决策者的决定。

吴仪作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其外访的安排特别是与外国首脑进行会晤均要中央政治局的同意。它首先反映了北京最高层向小泉坚持要参拜靖国神社做出了最强烈的暗示性通牒，二是想通过突然中止会晤，提前结束访日回国的外交异例「晾小泉一把」。该消息人士说，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对今年四月二十三日与日相小泉在雅加达举行首脑会谈后日方并没有在行动上作出积极性举措，特别是小泉在国会会议中说「各国有自己的方式追悼战殁者，其他国家不应该干涉我国采用何种方式追悼战殁者」和「何时参拜将作出适当的判断」等言行表示「非常不满」。

五月二十二日下午，胡锦涛在北京与日本执政的自民党干事长武部勤和公明党干事长冬柴铁三的会谈中，再度要求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停止参拜靖国神社。胡锦涛列举了日本领导层继续参拜靖国神社等三项具体行动，指出日本的有些动向是中方不愿意看到的。胡锦涛甚至以「砌砖墙」作比喻说造房子要用一块一块砖头砌起来，不容易，但如要毁坏它则是一瞬间的事，用以暗示小泉如此一意孤行将可能使中日关系「毁于一旦」。

另外，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在二十一日于北京同日本自民党干事长武部勤进行了会谈时，就小泉纯一郎首相参拜靖国神社问题发生了严重的意见对立，王家瑞对武部表示「中国在干涉（日本）内政」的发言进行了强烈反驳，并要求武部收回这种言论。

消息人士称，也正因此，北京分析胡锦涛此次已就处理靖国神社问题说出了如此「重话」和「狠话」，二十三日吴仪与小泉的会见已没有实质乃至形式上的意义，特别是吴仪和小泉两个都是「强人」，一旦就靖国神社问题当面发生争执，双方都会很难堪，倒不如用「异常行动」给小泉留下点慎重思考的「作业」。

以善于处理争端和应对危机着称的中国「铁娘子」、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原定五月十七日至二十四日（结果提前一天返国）的日本行，即使算不上是一次「破冰之旅」，也肩负了重要使命。访日期间，吴仪除了参加爱知世博会中国馆日的活动外，还以她坦率坦诚、善言敢言的个人魅力，频频向日本企业界经济界乃至民间团体等发出呼吁：「中日关系面临着两国恢复邦交正常化三十多年来最严重的困难局面，这既不符合两国人民的愿望利益，也不利于两国经贸关系进一步的发展，无论如何必须通过双方的努力，尽快加以扭转。」

吴仪在日本多种场合反覆强调：「不尽快克服这些困难，将使双方的互利合作受到制约，国民感情受到伤害。」吴仪举重若轻，言之以情，晓之以利，明确表示了中国政府和人民高度重视中日关系，愿本着「以史为监，面向未来」的精神，在中日间三个政治文件的原则基础上，与日本「和平共存，世代友好，互利合作，共同发展」。

在名古屋举行的「二十一世纪都市发展」研讨会上，吴仪表示：在都市建设、节省能源和保护环境上，日本的经验和理念都值得中国学习与参考。中日双方在这些领域的合作空间还很大。在五月十八日出席日本东海日中贸易中心成立五十周年纪念会时，吴仪说，中日经贸合作有地缘的优势、互补的优势。中日经贸合作是支撑中日关系发展的重要因素。日本的资金、技术、设备和管理经验与中国广阔的市场和丰富、优质的劳动力相结合，结出了双边经贸合作的丰硕成果，渐渐形成互利双赢的利益格局。中日经贸合作取得今天这样的丰硕成果，其中凝聚了两国几代领导人、两国政府及各界有识之士的宝贵心血，值得两国人民共同珍视。吴仪还表示，中国希望借监日本的先进技术和发展经验，同时中国的发展也为日本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机遇。


中日经贸紧密依存


从日本经济发达的中部地区名古屋到东京，访日中的吴仪始终充满热情地与日本企业界和民间团体开展互动交流。在二十二日由日本国际贸易促协会和日中经济协会举行的欢迎会上，吴仪在致词时首先感谢两团体为发展中日关系，特别是扩大两国经贸合作关系做出了不懈努力和贡献。吴仪指出，中日两国经济的互动日益突出，中日经贸关系向新的深度和广度拓展，符合中日两国的共同利益。

她说，去年中日双边贸易额达到了一千六百七十八亿美元，已占双方各自外贸总额的百分之十五，这相当于一九七二年中日恢复邦交时两国进出口贸易的一百六十倍。现在，中国已成为日本最大贸易夥伴，日本对华投资发展迅速，截止到去年，日本对华实际投资累计已达四百六十八亿美元。中国一些有实力的企业也开始登陆日本市场。日本外务副大臣逢泽一郎在致词时说：「日中关系是日本在世界中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这样的共识在最近的日中首脑会谈中、两次外长会谈中得到了确认。在日中关系遇到困难时，通过对话进一步加深相互理解，通过相互行动扩大理解，看到我们的未来。」

五月二十三日，吴仪在由日本经济新闻社主办的「亚洲的未来」的特别演讲中，更把中日两国的合作提升到亚洲和平与稳定以及发展的必要条件。她说：「正反历史告诉我们，中日两国只有和平相处，世代友好，互利合作，共同发展，才符合我们双方长远利益，符合亚洲各国的共同期待」，「因为我们双方都拥有振兴发展亚洲的政治意愿，在亚洲拥有广泛的经济、政治、安全等领域的共同利益」。

吴仪指出，现在不正常的中日关系现状，并不符合双方共同的利益，也不符合亚洲合作的需要，无论如何都必须加以尽快扭转。吴仪再次强调：「我这次访日，其中一个重要使命也就在此。」

吴仪「突然」取消与小泉约定的会晤，东京的一些政治评论家认为，这是她访日的一大败笔，也使吴仪访日成果大打折扣，增添了日本国民对中国的不信任和疏远感，给中日关系「泼冷水」。政治评论员山本峰二认为，小泉由于到明年首相任期届满，已没有选举压力，所以它既可以不去参拜也反而可以去参拜。这次中国政府强烈反对小泉参拜的明确化「宣示」，则把小泉「逼」到了前台，双方都在爱面子的东方文化中下不了台，这一态势再度考验着两国领导人破解政治难题的智慧。


北京指日方失信在前


二十五日日本各大媒体均报道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孔泉的一个解释说明，孔泉收回了此前中方关于吴仪副总理取消与小泉纯一郎首相的会谈而回国，是因为「有紧急公务」的说明，明确表示取消会谈这一决定，是因为此前小泉表示将继续参拜靖国神社。显然，北京认为日方失信在前。

日本多名内阁成员先后表达了对中方临时取消会谈的强烈不满。外务大臣町村信孝说：「（中方）连一句道歉也不说，这情况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也是不会发生的。」总务大臣麻生太郎表示，这样的「礼仪」是在常理之外。这么做，给人的感觉是它使得两国关系恶化。环境大臣小池百合子认为：「在外交上，对中国来说是一个负面影响。」

在名古屋与吴仪会见过的经济产业大臣中川昭一感叹：「看来中日之间不仅是东海油气田问题，还有其他种种问题，要如何处理，实在值得考虑。」

《日本经济新闻》发表题为《中日应该停止让关系恶化》的社论，指出：小泉不应该在雅加达两国首脑会谈后在国会中继续表示「参拜靖国神社」以及「不准他国干涉参拜」等影响双方关系的发言。社论也表示，尽管中国的反日问题以及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问题都给中日两国带来不信任与困难，两国政府有必要防止中日关系继续恶化。

《产经新闻》则以「中国副总理这样的归国是日本不愿看到的举止」为题，认同日本强硬派政治人物坚持对中国不屈服的态度。社论指出：「中日体制不同，见解不同是理所当然。委屈求同，只有把问题弄糊涂，营造更多的祸根。」

上班族爱读的《日刊现代》，二十四日也以「小泉的靖国神社参拜到底是否对日本有益？」推出封面报道，指出：「继续以参拜挑起中日问题，藐视亚洲外交，就是损坏日本的国家利益。」

其实日本企业已开始向政府施压。五月二十三日，云集日本龙头企业和大公司的日本经团连会长奥田硕接受各家媒体采访时，首次明确希望小泉首相慎重处理参拜靖国神社一事，他说：「个人的判断不同于立足在国家利益上的判断，请务必正确调整两者之间的关系。」

此间也有专家认为吴仪此举虽有些「出格」，但基本上不会影响吴仪访日的积极意义。这实际上一方面破解了日方对中国迅速抑制前一阶段国民反日活动的错误解读，表达了中国政府的强硬立场。另一方面吴仪所到之处既强调双方继续扩大互利合作，又明确提出政治影响经济、政经不分离的原则（详见本刊今年第十七期二十八页），其目的是动员企业和经贸团体以及国民的力量，扭转中日关系的被动局面，用日本民主社会民选政治离不开民意和企业献金来「撬动」顽固的政治板块。 (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