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五中全会前夕 温家宝何以推崇黄宗羲？

　　【万维读者网】中国总理温家宝近日公开了一封私人信件，在信件中，温家宝对清初朴学大师黄宗羲（1610年－1695年）的学术思想给予高度评价。分析认为，此信不多不少反映出温家宝对中国经济发展方向的一些严肃思考。






温家宝之所以高度评价黄宗羲，并不单是出于他“信而好古”，而是有着更现实和更深刻的意义。中国经济经历了廿多年的高速发展，在10月中共五中全会即将讨论的“第十一个五年计划”中，必须讨论中国经济如何软着陆的问题。有一种意见认为，中国不能长期依赖出口，因此必须刺激内部消费，甚至有意见提出，中国不妨仿效美国，推动个人消费如买汽车，买房子；即使美国成为全球最大负债国，但却可以避免经济立即陷入衰退。

不过，提出上述理论的经济学家，却必须先回答以下问题：美国现时人口只占世界5%，却消耗着世界能源总量的30%。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约21%，但人均能源的资源占有量不到世界平均值的一半。中国要依样葫芦学习美国的生活方式，则必须要大力扩充石油的来源。

据中国官方资料，中国现时每天消耗石油600万桶，到2020年，中国石油的消耗量将同美国一样多。中国虽然幅员广大，但能源并不丰富。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20%，而已探明的煤炭储量只占世界储量的11%，原油占2.2%，天然气占1.2%。很明显，现时全球的石油总量，并不足以让中国和美国同时过着奢侈的“美式生活”。

近期中国中海油尝试收购美国优尼科遭遇美国国会阻挠，已表明“中美在能源问题上难以兼容”的道理。假如中国坚持走这一条路，一个合理的推论是，中美最终唯有通过战争，其中一方才可维持这种生活模式。中国政府既然一心寻求“和平崛起”，温家宝想到黄宗羲这位朴学大师，也相当自然。

不光是原油，中国的其他资源，一样十分匮乏；更糟的是，中国使用资源的效益十分差。2003年中国经济增长9.1%，却消耗了16亿吨煤，2.5亿吨油，2亿吨钢材，8亿吨水泥。中国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在去年11月就曾指出，中国全国范围内污染排放和资源开发，都超过了环境承载能力。

如果美国模式真的走不通，中国还有甚么选项？对此问题，温家宝似乎仍无一满意的答案，但他希望在“返朴归真”四个字上寻求答案，却是可以理解的。中国传统崇尚节俭简约，像黄宗羲就曾为为文指出：“何谓奢侈？其甚者，倡优也、酒肆也、机坊也。倡优之费，一夕而中人之产；酒肆之费，顿而终年之食；机坊之费，一衣而十夫之暖”。这跟提倡刺激消费的经济理论，表面上看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近百多年来，中国一直在发展问题上跌宕，近年中国尝试走的，基本上也是美国的崛起模式。可是，中国在追求发展市场的同时，却又似乎在物欲中有所失落。近年中国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国内和国外的资源，“圈地”，“圈水”，“圈电”无日无之，造成不少民怨。有分析指，中国在二十年内用了数千年的资源储备。

中共计划于五中全会的主要目标是：让中国总体步入小康社会。按中国官方的标准，“小康社会”不单是指经济上的富裕，也是指精神上的满足。中国政府就所谓的“总体上达到小康社会”制定了包括“经济水平、物质生活、人口素质、精神生活和生活环境”等5个方面16个基本监测指标。温家宝之所以在全会前高调推崇黄宗羲，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追求物质到某一地步，其实也会进入精神上的境界，只是中国在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断层后，今天只能成为“暴发户”，跟“高贵”的气质距离甚远。黄宗羲主“慎独”说，力倡“诚敬”，强调精神生活；因此，温家宝想到黄宗羲的学术，似乎也是一个十分理所当然的发展。

黄宗羲提倡“经世致用”思想，换句话说就是要学习对现实社会有用的东西，研究学问要和社会实际相结合。这跟温家宝的思维方向，似乎也有??合之处。黄宗羲的政治思想主要见诸《明夷待访录》。他从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教育、文化、人才选用等方面系统地评价传统君主专制制度，认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黄宗羲又阐发了“天下为主，君为客”以及“君与臣，共曳木之人”的君臣平等原则，主张用“天下之法”代替“一家之法”的法律平等原则，“人各得自私自利”、“贵不在朝廷，贱不在草莽”的人权平等原则。最近新版《黄宗羲全集》出版，甚至有人认为黄宗羲思想超越了曾提出“人生而平等”的法国思想家卢梭。温家宝从来不曾就民主问题表态，但从他认同黄宗羲这一点上看，他的立场已是十分清楚。

“十一五”中，也会涉及各项社会政策，从温家宝高度评价黄宗羲的动作，似乎也可估计到温家宝在这些问题上的取向。经济政策上，黄宗羲主张改革土地、赋税制度，强调工商“皆本”，他又强烈批评传统的农本工商末的观点。这跟中国政府近代的观点可谓是不谋而合。教育思想上，黄宗羲提出改革考试和教育制度的主张。中国近年出现甚多教育问题，教育在是否出现市场化倾向问题上闹出不少风风雨雨。黄宗羲的教育主张今天多不管用，但温家宝似乎是有意在教育上投入更多资源。

有分析指出，黄宗羲学术思想的形成，和他早年的坎坷经历有关。早年继东林余绪，反对权奸宦官弄权，中年的黄宗羲又曾设“世忠营”结寨抗清。温家宝也曾于2003年3月18日他当选总理后的第一个记者会上表示：“旧中国的苦难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附录：中国知识份子报章《光明日报》8月17日转载了温家宝一封关于黄宗羲学术思想的私人信件，现特转载如下：

晓风先生：

承赠“割爱”之藏书已收到，深表谢意。因忙于“两会”，迟覆为歉。我喜读黄宗羲着作，在于这位学问家的许多思想有着朴素的科学性和民主性。身为天下人，当思天下事。而天下之大事莫过于“万民之忧乐”了。行事要思万民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应谨记这些道理，并身体力行。　顺祝春安

温家宝 二零零五年三月廿二日夜


(亚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