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陷学工门 政府应该担当什么角色？

　　万维读者网无痕综合报道：“不去富士康实习不能拿毕业证?”日前，一位名叫“墨黑纸白”的网友在网上发帖《富士康强制学生入厂事件：摧毁的不单纯是河南亿万大专生的梦……》，称自己所在的学校强制学生“遵守河南省教育厅的‘圣旨’”，必须去富士康实习，“不去就办退学手续”。

　　对此，河南省教育厅职业与成人教育处处长董丞明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承认发通知要求中等职业学校组织学生到富士康实习，但否认“强制”之说，并称“有可能有些学校图省事歪曲政策，要求强制实习”。

　　网帖：不实习就要被退学?

　　“我校河南电大，已经向我们每位同学下达最后通知，零六到零九几个班的同学，必须遵守河南省教育厅的‘圣旨’，择日等待教育厅的通知，到深圳富士康帝国完成所谓的三个月校外实习。”

　　9月20日，网友“墨黑纸白”在天涯社区杂谈板块发帖说，虽然自己的同学和家长都极力反对，甚至老师“也无可奈何”，但校方要求去富士康实习，否则“或强行退学，或不发毕业证”。

　　“很多学生才入学不久，也被要求去实习”，“墨黑纸白”昨晚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表达了自己对这样的实习要求的困惑。

　　据“墨黑纸白”介绍，强制要求去富士康实习的，并非自己所在的河南广播电视大学一所学校。“开封大学要求全部学生今年9月份开始强制到富士康实习，否则后果有两个：回家开县级以上精神病证明，并且从22日开始回家不允许在学校;毕业不颁发毕业证”。

　　实习基本工资为每月1200元，包吃包住，8小时工作制，加班有加班费。

　　《通知》：保证富士康员工队伍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要求组织学生去富士康实习的通知是河南省教育厅办公室下发的红头文件。在河南周口市教育局的网站上，至今还可以查到河南省教育厅办公室下发的《关于组织中等职业学校学生赴富士康科技集团顶岗实习有关事宜的紧急通知(教电〔2010〕89号)》(以下简称《通知》)。

　　这份发自于今年9月4日的《通知》中称，“富士康科技集团是世界500强企业，其落户河南，对我省产业结构调整、扩大就业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通知》对各校如何组织学生顶岗实习提出具体要求“以保证富士康集团正式落户河南、年内批量投产后有充足的高素质员工队伍”。

　　今年6月30日，富士康与郑州市政府草签落户河南的协议。仅过了一个多月，即8月2日，富士康郑州工厂便开工投产。这次只用一个月零三天的引进，被外界誉为“郑州速度”。

　　教育厅要求每天报任务完成情况

　　南都记者注意到，《通知》用强烈语气命令各地、各学校必须在某时间完成任务，还要求“全省要实行日报制度，各单位务必于每日下午6点前将落实情况上报省教育厅。”

　　但同时，《通知》也强调“要坚持自愿的原则”;“要合理安排教学计划”，“要尽量组织电工电子、计算机、信息工程等工科类相关专业学生整班整建制地参加顶岗实习”。

　　然而在“墨黑纸白”看来，这条“到了下面就不一样了”。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周围很多同学所学的并非相关专业，同样被要求去实习。

　　“我们凭什么要被人当作玩偶一样地作秀?”“墨黑纸白”质疑说。在他看来，实习单位应该根据专业和学生的兴趣爱好而定，虽然教育部门向学生推荐实习单位也许本意是好的，但不能变相强制，甚至是以不发毕业证为由进行要挟。

　　显然，“墨黑纸白”的说法引起了一些网民的共鸣，他的帖子点击达到22万，跟帖2300条。“作为最大的电子加工企业，富士康应该有他值得让人学习的地方，而帖子里我最反对的是强制二字，如果学校有学生想去企业学习也好，想挣点钱也好，应该是自愿原则，而不是以什么毕业证之类的威胁来强迫学生去。” 网友“泰森之牙”跟帖表示。

　　官方回应

　　河南省教育厅：有些学校歪曲政策

　　河南省教育厅职业与成人教育处处长董丞明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虽然承认通知是教育厅所发，但否认强制。

　　在他看来，很多学生之所以不愿意去富士康实习，是受了“连续跳楼事件”的影响，“要不是今年出现连跳事件，许多学校还会像往年一样以去富士康实习为荣的”。

　　他表示，学校在实习动员过程中一直坚持自愿原则，如果有人不愿意去，不能勉强，也不会因为学生不去富士康实习而不发放毕业证，对于有些学校要求强制实习的现象，他认为有可能是这些学校“图省事歪曲政策”。

　　显然，这样的解释应该让“墨黑纸白”放宽心情。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他介绍说，9月29日，学校方面给老师们开过会，由于“招人已满”，“我校学生不必再去富士康实习”。

　　“但即使我们学校不去了，并不代表其他的学校不去啊”。

　　富士康被曝滥用学生劳动力

　　对于学生工的招用，富士康的也有“案底”。“国庆”节期间，由内地及港台20所高校60多名师生共同完成的一份《富士康调研总报告》也引起极大轰动。报告称，在富士康的深圳、昆山、太原、武汉、上海厂区，均存在大量滥用学生工的情况，在某些车间，学生工使用率竟高达50%。

　　报告称，富士康甚至强迫学生工超时加班，强制未成年工加夜班。“富士康利用无需跟学生工签正式劳动合同、无需为他们缴纳社保的法律漏洞，大规模使用学生工作为廉价劳动力。”

　　而这次河南省教育厅的这纸“实习令”也从侧面佐证了富士康大量滥用学生工的事实。

　　政府与企业的社会角色担当

　　此次风波将河南省教育厅及富士康共同推上了舆论的顶峰，关于政府和企业如何在社会事务中做好角色的担当，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汪玉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官方发布“富士康实习令”的行为折射出政府权限不明、边界模糊的问题，“政府可以为学校和企业牵线搭桥，但不应超越权限。在实现资源配置方面，当市场有决定不了的事情，政府才应该去补缺。”

　　河南省教育厅为富士康批量组织劳动力提供了充分的便利，但为学生们的权利没有充分且实质的考虑。经济发展固然重要，但单纯的拔苗助长不仅没有助益，反而会走向反面。

　　反观为地域经济发展带来机遇的企业，富士康的案例无疑是极具代表性的。从员工跳楼事件到现在的学生工风波，富士康在为每个所在地方贡献GDP和提供就业机会的同时，不应该忽视企业自身的管理及其对社会、员工的影响，否则同类事故就会有继续出现的可能。

　　河南“富士康实习令”暴露行政权力界限模糊

　　富士康实习待遇不薄 滥用学生劳动力如何界定?

　　河南省教育厅办公室下发的这份《关于组织中等职业学校学生赴富士康科技集团顶岗实习有关事宜的紧急通知》至今仍可在网上查阅到。河南省教育厅职业与成人教育处处长董丞明日前也证实，此次共计划组织河南全省百余所中高职学校、共计2.5万多名学生去深圳富士康实习。

　　据董丞明透露，河南的中高职毕业生不好找工作，在富士康这样的世界五百强企业锻炼一下，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也是一个宝贵的经历。中高职学生中90%的家庭环境不理想，这些学生为期3个月的实习能赚到三四千元。

　　富士康提供的实习期待遇如何?在河南省教育厅同日发布的《富士康招工工作流程》文件中记者看到，面试成功的学生将可享受每月1200元的实习津贴，且执行每周五天、每天八小时工作制，遇到加班情形还可申请加班补贴。富士康也将提供免费食宿待遇。

　　相比一些企业给予实习生的“零工资”待遇，北京市天依律师事务所律师郭增忠认为富士康开出的条件可谓不低。“学生到企业实习并不受劳动法保护，待遇等问题需要学校与企业商定。从书面上看，这个待遇很不错，但重点还要看劳动强度、劳动时间如何”。

　　但此前见诸报端的《富士康调研总报告》却指出，富士康涉嫌存在大量滥用学生工的情况，“在某些车间，学生工使用率竟高达50%”。

　　这篇在10月8日刊载于《第一财经日报》的文章说，“富士康利用无需跟学生工签正式劳动合同、无需为他们缴纳社保的法律漏洞，大规模使用学生工作为廉价劳动力”，称富士康甚至强迫学生工超时加班，强制未成年工加夜班;由于缺乏法律保障，在出现工伤时，学生工陷入企业、学校、政府“三不管”的困境中。

　　对此，北京市天依律师事务所律师郭增忠认为，判断是否滥用学生劳动力应依循两个标准：是否在毕业后仍以实习生身份工作，是否超过每周48小时最长劳动时间的规定，“学生到企业实习几个月甚至半年是可以的，但连续几年肯定有问题”。而企业是否要为实习生上社会保险，郭增忠表示法律也并没有明文规定。

　　强制性安排令“90后”学生反感 谁该反思?

　　根据《富士康强制学生入厂事件：摧毁的不单纯是河南亿万大专生的梦……》网贴的内容显示，以“墨黑纸白”为代表的“90后”学生更多是对学校的“强制性安排”的不满。“墨黑纸白”说，实习是任何一类技校、专科类学校的必修课，但不该将“强制”这个刺眼的词体现出来，“这本该是一种自愿型、自主型的行为。”

　　记者注意到，河南省教育厅在上述通知中明确规定，各单位主要领导要“亲自过问、亲自部署、亲自落实”，分管领导要深入一线“具体指导、跟踪问效”; 并要求“各地、各学校要加快工作进度，务必于9月10日之前完成下达的一半任务量，原定的9月底前完成全部任务，提前至9月20日之前完成全部任务”。

　　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汪玉凯接受人民网记者采访时指出，政府在行驶行政权力时应处理好边界问题。“政府可以为学校和企业牵线搭桥，但不应超越权限。在实现资源配置方面，当市场有决定不了的事情，政府才应该去补缺。”

　　在汪玉凯看来，一些政府部门由于习惯了强势态度，已经忘却自身权限到哪里需要终止。“学校等事业单位在政府的这种姿态下又只能贯彻、落实，并且延续这种‘高姿态’，在学生中逆反心理也就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