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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锦涛几年来处理的各种事务中,最有爆炸性效应的,是2006年9月,一举拿下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
陈良宇60大寿是在10月。就在离生日不到一个月,胡锦涛送给他一份花甲“贺礼”——中央政治局对他的免职决定。
9月24日,陈良宇与市长韩正都接到赴京开会的通知。陈到京后,胡锦涛、江泽民、政治局常委曾庆红及中组部部长贺国强一起找他谈话,向他宣布处理决定后,陈良宇就被“双规”,没有让他出席当日的政治局会议。
据知悉内情的人士告知,江泽民阅读中纪委整的陈良宇材料后,批示“作风霸道、生活糜烂”。而请江泽民也参予与陈的谈话,是胡锦涛、曾庆红提出的。按说江泽民已无职务,从正式组织程序上说,一起谈话并非必要,为何如此安排呢?意在打消陈良宇以为还能倚仗“上海帮”势力开脱的幻想;而将江拉入处理此事,要他当面表态,表面上是让江也树立共同惩治腐败的名声,实际上也是给别的“上海帮”成员的正告,震慑他们不得帮倒忙。
9月24日,中共政治局举行会议,第一项议程就是审议中纪委《关于陈良宇同志有关问题初核情况的报告》,决定由中纪委对陈良宇的问题立案检查,免去或停止陈良宇的一切职务;由韩正代理市委书记。
9月25日上午,与韩正一起飞到上海的政治局委员、中组部长贺国强,在上海展览馆举行的市委紧急会议上,宣布:陈良宇涉及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违规使用社保资金、为一些不法企业主谋取利益、袒护有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身边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亲属谋取不正当利益等严重违纪问题,造成了恶劣的政治影响。早已风声鹤唳的所有司局级以上干部,鸦雀无声,都被震傻了,大气都不敢出。
陈良宇是浙江宁波人,出生于1946年10月,父亲是曾经留英的工程师。1963年8月他进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建筑系结构专业,毕业后当了一段兵,两年后转回上海彭浦机器厂。他1983年被提拔为上海彭浦机器厂副厂长、上海冶金矿山机械公司党委副书记。1984年,他升任上海电器公司党委书记。陈良宇在这个岗位上发现了一座金矿:时任电子工业部部长、党组书记江泽民的夫人王冶坪,就在自己手下的电器科学研究所当总务副主任;而江泽民又是现任上海市长汪道涵一手提拔的。
陈良宇下令把王冶坪从总务副主任提陞为主任,很快就登门拜访,帮王冶坪干活。王冶坪晚年多病,每次不舒服,陈良宇总是亲自去王家嘘寒问暖,还尽量带懂医术的妻子黄毅玲一起去。当时,江泽民的小儿子江绵康从部队退伍回上海在一家工厂当工人。陈立即将江绵康调入上海电器科学研究所,调入之后,马上又下令由研究所出资,让江绵康到上海市业馀工人大学读书。
投桃报李,王冶坪为答谢陈良宇,去拜访汪道涵,介绍了陈良宇如何诚恳勤谨,如何有办法找到上海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汪道涵给上海市委组织部打了招呼,一纸调令,任命他为上海市老干部局副局长,随后升为局长。
1987年开春他转任黄浦区委副书记、区长,期间还被选派到英国伯明翰大学公共政策学院当访问学者九个月,镀金回来之后立即被安排为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在江泽民度过从邓小平南巡到十四大举行这一段危机,重新稳住阵脚之后,“上海帮”全面扩张,声势暴涨,大批官员提到中央或外省,留下的真空需要填补。
1992年底,陈良宇被提拔为上海市委副书记;四年后,头上又多了一顶副市长官帽,还当上了十五届中央候补委员。又过五年,陈良宇熬到代市长,两个月后成了这个中国最大都市的一市之长。中共十六大前,黄菊被江泽民提携进了政治局常委,陈良宇跟著鸡犬升天,当上市委书记,又以此身份进入十六大政治局,抵达他此生的政治顶峰。
陈良宇的腐化十分惊人,拥有多名情妇,其中有“名模”,还有局级干部,他居然还将与情妇生下的儿子带回家中。
上海是江泽民起家的老巢,也因为上海是现任吴邦国、曾庆红、黄菊、陈至立这些“上海帮”的老巢,过去在人们看来,上海的官员与中央这些高官一荣俱荣,一枯俱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百倍千倍放大地去解读,将之联繫到江泽民与胡锦涛的关系,联繫到政治局常委和委员地位稳否的问题上。
在腐败令民怨沸腾、各地不断传来高官落马消息之时,上海却一直俨然是一方净土,似乎与大案要案不搭界。陈良宇在江泽民和中央的“上海帮”支持下,掌控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他没有想到会在上海社会保障基金弊案上马失前蹄。
这个案子,简而言之,是黄菊的亲信、上海前上海劳动与社会保障局长祝均一,将委託给工商银行上海分行的约32亿资金,以该局下属上海市企业年金发展中心的名义,向福喜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张荣坤提供“贷款”,用以收购沪杭高速公路的经营权。挪用社保基金本身就违规,贷款时更没有任何担保。
张荣坤是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名誉副会长,黄菊的妻子余慧文则是该会负责实际工作的副会长,是这笔非法钜额贷款的中间牵线人。张可以随时与黄菊通电话,他的很多赚钱的项目,都是通过这样的关系搞定的。而一旦搞定,银行都会主动给他贷款,“没有风险,又保証赚钱”。
2004年,张荣坤以20亿资产荣登胡润百富榜第39名;2005年底在《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升至第16位。
这个案子涉及官员、民营企业家和国企老总,操作模式也一改过去简单的权钱交易,而是通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展现出一幅金融时代官商勾结的新图景。
专案组初步掌握巨资来自上海社保基金事实后,经胡锦涛等几位中央政治局常委批示,7月16日,将陈良宇和韩正召到北京密谈。对他们通报案情后,陈、韩都无话可说,表示支持中央依法查案。随后,祝均一和张荣坤夫妇都被带走审查。
这一弊案的另一条线则是陈良宇的前秘书、市委、市府前副祕书长、刚刚调任宝山区长一个月的秦裕。当祝均一意欲动用巨额社保基金时,还毕竟不敢妄自主张,便通过秦裕安排,向陈良宇作了专题汇报,陈当即点头。8月24日下午,秦裕被“双规”。
陈良宇出事,树倒猢狲散,上海的大量悬案、冤案,都看到曙光。被包庇的上海首富周正毅“二进宫”。
陈良宇与中央不合拍,与胡锦涛、温家宝从一开始便处于碰撞对立面。2004年,北京宣布“宏观调控”政策后,中央的主打对象显然是上海爆热的房地产走势。但陈良宇心存抵触,在政治局会议上公开顶撞温家宝,还多次公开抱怨此举“影响上海经济发展”。这使胡锦涛非常恼火。北京强硬表示陈良宇,如果房价失控“要追究有关负责人的责任”,才让恃宠而骄的陈良宇有所收敛,但是芥蒂已经结下。
2006年春天中共展开一场全国性反腐攻势,陈良宇把中央媒体的记者叫到办公室,罕见地接受一次採访说,作为中国东部沿海最繁荣的商业中心,他感到首先要听从党中央号令。《纽约时报》后来分析,这是陈向胡锦涛发出效忠誓言,但这个誓言发得太晚了。
知情人告诉笔者,胡锦涛在博弈中稳扎稳打,先进行切实调查,准备了确凿的关于陈良宇违法乱纪的人証物証,再充分听取政治局同仁和元老的意见,徴得他们首肯至少是默许。
胡锦涛明白,“上海帮”并非是铁板一块。在政治局常委中,最关键的是要取得四个人赞同:吴邦国、温家宝、曾庆红、吴官正。吴官正率领的中纪委早就认为不将陈良宇揭出,上海一系列腐败大案的盖子就揭不开;陈良宇公然对国务院的宏观调控政策发难,温家宝早就对他恼火;吴邦国的江系色彩很淡,与陈良宇搞的那些勾当最少瓜葛,而且很多迹象显示,陈良宇的所作所为对他在上海的人马的利益也构成威胁;最关键的人物是曾庆红,曾恰恰最立党为公,最从整个执政集团的利益著眼考虑问题。据信陈良宇甚至得不到他的前上司、搭档黄菊的奥援,黄与陈近年一直在为上海市政治任命权而进行争斗。
《亚洲周刊》引述消息人士的话说,上海爆发生社保障基金弊案后,长居上海的江泽民找陈良宇谈话,但陈断然否认涉案。其间,胡锦涛也委託曾庆红找陈良宇谈话,他一样不认帐。《中国时报》徐尚礼报导,在北京决定对陈良宇动手前,胡锦涛曾向江泽民谘询,江虽然有意保陈良宇,但最后终于同意严办。
胡锦涛选在9月24日开政治局会议决定陈良宇命运,也是经过周密思考的:好几位与江泽民及“上海帮”有瓜葛的政治局委员“恰巧”出访或下去视察:曾培炎在欧洲访问,华建敏到澳门出席中葡合作论坛,而贾庆林、郭伯雄刚刚分别结束对江西和兰州军区的考察。而在此之前的9月19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亲自签署命令,将原武警陕西省总队长,时年55岁的刘洪凯少将调任为武警上海市总队长,取代同样55岁的原任总队长辛举德。
陈良宇之后,更多的党羽像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主任孙路一等人,也纷纷落网。胡锦涛手起刀落、树立权威、巩固权力、为在十七大前扫清人事障碍。
陈良宇垮台留下的巨大政治真空,谁来填补?韩正代理市委书记半年,胡锦涛与温家宝、曾庆红等人几经权衡,2007年3月才选定了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中共元老习仲勋的儿子习近平,接任上海市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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