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隐身的郭美美在首都机场被记者发现,她几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要这么搞笑。”
郭美美毕竟年轻,她说记者搞笑或许是有口无心,但这句话却也暴露了郭美美的真实心态。在她看来,网民们对她的围观、千万博友深夜在网络上等候她的现身,完全是一场娱乐。当她钻进一辆破捷达的时候,她仍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和一个严肃的中国问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她由一个爱炫耀的、虚荣心极强的姑娘,凝结成了一个含义复杂的符号。从此,她将很难摆脱这个符号的纠缠。对她本人而言,这实在没有什么娱乐可言。
、 |
中国正以奇迹般的速度进入一个有钱年代,不过,这只是属于新贵阶层的年代。更多的人,绝大多数热衷于围观的人,越来越沦为财富的奴隶。这种不堪的现状,成为中国平稳发展的最大隐忧。从网民挖掘的资料看,郭美美当初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单亲家庭的女儿,长相平平,既没有显赫的出身,又没有殷实的家底。但几乎在一夜之间,郭美美浑身穿戴起了名牌,生日尚未到来,就收到了一辆豪车。这一暴发的经过,由她自己的微博真实地呈现在公众的面前。
在有钱人看来,他们的财富是绝对的隐私,无人有权过问。但这并不是法治社会的应然之态。在真正的法治国家,每个公民的财富都是有案可查、并在必要时可以公诸于众的。如果某个人忽然拥有了与其收入不相符的巨大财富,往往会受到税务、司法等机构的追问。因为,暴富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洗钱、贿赂乃至其它恶性犯罪。法治社会财富流动的相对明晰,让公众得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奋斗方向,看到社会公平以何种方式失衡又恢复平衡。
但郭美美和她背后的那些人显然并非如此。迄今为止,虽然网民们努力发掘真相,但真相似乎只掌握在上帝的手里,以致于一位媒体人发出了“直接采访上帝”的哀叹。郭美美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中国特色的暴发史和她“杜撰”的红十字商会总经理的头衔是什么关系?如果这些钱是清白的,她为何不选择为自己辩解?这是令公众最为困惑的问题,也是郭美美不值得同情的根源所在。
晦暗不清的财富来源,隐喻着社会公平的巨大失落,这是每个人都关心郭美美事件的真正原因。至于她是谁的女儿或干女儿、她究竟任职于哪个机构等问题,只不过是由追问财富流动的公平性所派生出来的细枝末节。让许多人深感悲哀的是,虽然郭美美虚构头衔、一夜暴富等现象已经提示了不法行为的嫌疑,但我们的法治体系却缺乏追问不公的动力。除了草民之外,似乎没有人在乎郭美美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种对灰色乃至黑色财富的默认,恰好揭示了金权社会的实态。权力和财富是一对亲家。如果说郭美美事件有什么黑幕,这就是最大的黑幕。黑幕就在那里,一旦揭开了它,暴露在追光灯下的将不是郭美美一个人。由此不难意识到,“直接采访上帝”这一调侃背后,究竟隐藏着中国人多么深沉的悲哀。
权力与财富无所不在的结盟,让社会公平陷入泥淖。被排斥在财富狂欢之外的人们,并不是简单的看客,而是可悲的供养者。他们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劳作和屈辱,供养着郭美美这些接近权力的贵人。发生在我们周围的每一个偶然的新闻事件,其实都是供养的一种形态。在大街上仓皇逃窜的摊贩,失去土地又被投入牢狱的农民,乃至每天衣冠楚楚出入写字间的小白领,无不做着牺牲。人们虽然未必都能看清这一点,但普通的被剥夺感、无所不在的失落情绪,成为弥漫在中国上空的阴云。从这样的时代背景观察郭美美事件,就不难意识到它的象征意味,更能看出其走向会给中国带来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