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爷爷名声毁于一旦 27亿这个数字让人吃不消

　　对许多中国人来说，“温爷爷”是个形象良好的亲民总理，他头髮花白，带着眼镜，总是温文儒雅、彬彬有礼；他知识渊博像个文人，喜爱引用古人诗词，身段也极为柔软，他不吝于与小学的孩童打篮球，更愿意放下架子，对自然灾害中受难的家属深深鞠躬。中国政客时常给人距离感、不苟言笑，但温家宝可能是所有领导阶层中最贴近人民的一个，18大后他将卸下总理的位置，为40多年来的政治生涯画下句点。

　　只可惜，这样的句号可能不会那么完美。10月25日《纽约时报》独家揭露，温家宝家族成员所控制的总资产至少达27亿美元，为中国早已暗潮汹涌、内斗不断的密室政治激起更大涟漪。《纽约时报》英文网和中文网在短时间内均遭到遮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表示该文章“抹黑中国，别有用心”，并指称遮蔽行为是“依法、依规定管理互联网上的相关活动”。在18大即将举行之际，高层决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但《纽约时报》的爆炸性内容，已让政坛蔓延一股风声鹤唳的气息。

　　27亿的数字令人吃不消

　　同时，中国最受欢迎的新浪微博也有众多字词遭到遮蔽，据《中国数字时代》（China Digital Times）统计，“杨志云”（温家宝母亲）、“张培莉”（温家宝妻子）、“27亿”和“纽约时报”等关键词无法在微博上搜寻到相关结果，甚至审查制度也变得更聪明，像是“扭腰时报”（取《纽约时报》之谐音）与“影帝”（作家余杰曾出版《中国影帝温家宝》）等字眼都遭到遮蔽，因此，绝大多数的网民，尤其是无法“翻墙”的那些，仍对温家宝的丑闻一无所知。

 

　　《每日电讯报》（The Telegraph）随机在北京街头抽问了路人，大部分的人没听过这个消息，证明审查制度已成功操作，当记者告知来龙去脉后，他们的反应也格外有趣，有些人感到惊讶，有些人则义愤填膺。一位30多岁，不愿说姓名的先生说：“大家都知道领导阶层很有钱，但这数字有点让人吃不消”，另一位受访者徐先生认为当中可能有阴谋，他说：“因为美国大选，这是某种形式的政治游戏。我一直觉得温先生是个好领导，但不表示他家世清白的，我相信其他领导也拿了很多钱，这在中国再普遍不过了。”

　　一名27岁的郭女士告诉《每日电讯报》，她没看到那篇报导，但6月时她有看过彭博社相似的报告，指接班人习近平有3亿4千600万的财富（不出意外，彭博社也旋即遭到遮蔽），“这样的内容虽会被审查，还是可从蛛丝马迹中知道些什么”，她说：“我当然希望中国的报纸能报导，可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对媒体控管就是造成政治如此腐败的原因之一。”

　　中共又打自己耳光

　　《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认为，对中国最有权势的政客来说，“一人得道，猪犬升天”的现象并不罕见。过去的20年来国家经济急剧膨胀，谣言也满天飞，利用政治上优势转换成财富累积已是家常便饭之事，更有许多前例应证此贪败系统根深蒂固，国内媒体由于受到党的控制不可能出现这类震撼性的内容，但无论是彭博社或《纽约时报》，只要涉及敏感政治议题，都免不了被遮蔽的命运。讽刺的是，温家宝曾于全国人大上振臂疾唿人民知青权，以此参与、监督和传达对政务的意见，如今，中共说一套做一套，又打了自己耳光。

　　尽管微博有不少字词被遮蔽，但网民们仍设法突破审查来表达想法。博客石英（Quartz）节录了部分网民的发言，一位名为“_祥_龙_”的使用者说：“尼玛，牛约时报都成敏感词了！知你罪你，其惟春秋！”，“尼玛”是规避审查的不雅字眼，而温家宝曾多次强调自己“未谋过私利”，因为他“敢于面对人民、面对历史。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在《纽约时报》的报导出现后也成了嘲讽的题材。

　　另一名来自甘肃的“小皓1314”写道：“可怜牛约时报，惨遭××。truth always under the cover.（编按：真相永远被掩盖）”，明显地，无论是“××”或以英文书写都是为了迴避审查，而广东的“灵魂的巴别塔”感嘆地说：“唉，什么时候国内体制能够不因言获罪，那就真的民主了！像现在一样，国外大报爆料，国内媒体寂静一片，我等升斗小民也只能嘘声；在外国有这事某早就要到国会接收质询或因丑闻辞职下台了。”

　　博客石英分析，在微博上搜寻“某家族”可以得到超过3万个结果，但仅有10几个是与《纽约时报》的故事有关，显示很多消息已被删除。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的亚洲问题专家萨拉‧库克（Sarah Cook）指出，中国政府雇用好几千人进行人工审查，他们负责辨识敏感字词并予以删除。一份针对中国国内1400多个博客主机和公告板平台的研究也发现，只要有敏感文字出现，13%的贴文会被删除，而且通常在24小时之内，意味着中国的审查制度依旧强大且具效率，尽管这对言论自由并非好事。

　　或许诚如新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所言，审查制度虽是紧箍咒，但也能激发创意。博客石英举例，中国11月举行的“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简称“十八大”，但在新浪微博上也无法进行该字词的搜寻，因此网民们发明了“斯巴达”这个术语，因“斯巴达”谐音听起来就跟“十八大”一样。

　　温家宝有绝妙政治生存本能

　　“温爷爷”苦心经营多时的良好形象可能因为家族的庞大资产而毁于一旦，尤其是温家宝不只一次谈到自己出身卑微的家庭背景。他在天津市长大，过着贫穷的日子，母亲是一名教师，因此他对农村特别关怀。2006年，国务院宣布全国范围免除农业税，并在贫困地区推行免费义务教育，让温家宝被贴上改革者的标籤。

　　温家宝简朴的形象让人民对他颇具好感，这些事蹟包括他身穿多年的羽绒衣和一双被粘合过多次的双星牌旅游鞋，他也时时与民同在，无论是面对矿工遗孤时落泪或深入井下同吃盒饭等，都令温家宝感觉起来与别的领导人格外不一样。但这一切是否是他处心积虑所建构出的政治假象呢？

　　英国《卫报》（The Guardian）指出，在很多中国分析家的眼中温家宝是一个暧昧不清的人。他可能是一个改革的先锋者，但也有人称他为“魁儡”。温家宝的确做了不少看似正面的事情，他在多次演讲中表达了对反贪败的支持，甚至提出立法以防范；2008年四川大地震后他赶到现场，深入重灾地探望灾民，期间手臂受轻伤也无所谓；2011年温州动车事故后，他抱病来到现场视察，并指称若事故存贪败问题将一查到底，再度展现强烈的决心。

　　温家宝亦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他时常引用古代诗人的智慧，来阐述对各种美德的欣赏。2005年温家宝访问了包含南非在内等非洲7国，在开普敦的晚宴上，他深情地说：“中国朋友们，你们回家了”。之后出席中乌（乌干达）群众联欢会，他更即席朗诵了一首小诗，提到“五十年风雨历程，把中非人民连结得更紧”，表达了对非洲人民的友好之情。

　　尽管如此，《卫报》认为温家宝压根儿没有进行政治改革，甚至一事无成。四川大地震后，一些人权活动家要求政府公布完整死者名单，但他们的诉求从未实现；他许多改善农民工权利的目标也未达成，贪败依旧席捲中国官场，巨大的贫富差距仍腐蚀着中国社会，唯一变得不一样的是国家机器的力量更强了。

　　专家认为有两种原因导致如此结果。一者是温家宝是如假包换的改革者，他试图在党内推动改革，但他敌不过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因此被隔离无法成功；另一种可能是完全颠倒的，温家宝的所作所为旨在夸大自己的重要性，让他的权力和声誉得以提升，如同余杰所描述，他是一位“影帝”。

　　温家宝也有绝妙的政治生存本能。《卫报》指出，1989年有一张照片温家宝就站在前总理赵紫阳身旁，当时赵紫阳正在巡视天安门广场前的学生示威者，有些分析家认为这张照片很重要，因为温家宝与赵紫阳的亲近，可以为他建立亲民的形象。赵紫阳在天安门事件中选择站在同情学生的那一边，但之后被李鹏指控他“分裂党”和“支持动乱”，下台后一直被软禁在家。另一方面，也有专家认为这是为了求生不得不下的险棋，而事后也证明温家宝有能力继续在中国最危险的政治团体中拓展生涯。

　　左派在扔泥巴

　　然而，在即将功成身退之际，温家宝有可能面临政治生涯的最大危机。《经济学人》指出，温家宝和其他领导人无不希望公众把焦点放在薄熙来身上，这位曾经光芒万丈的前重庆党委书记在经过“双开”与被罢免人大代表后，早已是众矢之的、身败名裂，等待他的是一连串的司法起诉。

　　薄熙来事件极度震撼中国政坛，历史上恐怕也只有“四人帮”的审判能比拟。高层领导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薄熙来，并说服公众薄熙来及其家人已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以防这位广受欢迎的左派份子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们乐见人们讨论薄熙来有多糟，但绝不希望任何八卦蔓延到自己身上，尤其跟贪败有关。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虽在第一时间反击《纽约时报》是抹黑又别有用心，但《每日电讯报》发现，他并未否定报告的真实性，这对温家宝来说有点难堪。过去几年他多次提出公开化政府官员个人的财政状况，并要求各级领导严格管制其家人，朋友和下属不要滥用政府影响力。事实上，像温家宝这类的领导人不应具有丰厚的家庭财富，他们的薪水不算太高，部长级的人物年收入大概是14万人民币，人民期望官员过着谦逊的生活。

　　香港浸会大学政治与国际研究学系教授高敬文（Jean-Pierre Cabestan）告诉《每日电讯报》，如果报告属实，那将是“毁灭性”的。“让我惊讶的是这无比庞大的财富，这关系到数十亿美元。一个温家宝家族所拥有的资产，可能是其他专制国家政治菁英累积的总合。”

　　英国广播公司报导，全球金融道德（Global Financial Integrity）的研究报告说，中国有大笔资金在未经政府许可或申报的情况下流向境外。原因在于，一方面老百姓可能不满存款被银行以优惠利率借贷给国有企业，因而选择将个人财富流向海外，许多私有企业也藉此钻法律漏洞，从而获利。另一方面，政治人物贪污所得自然不可能循正常管道存放，此举将引起公众瞩目，因此海外洗钱成了绝佳的逃避方式。

　　该机构无法确认非法外流的资金中有多少是腐败或犯罪所得，但大笔资金外流，不但意味着逃漏税情况严重，也象徵贫富差距的扩大。研究指出，就长远而言，此现象将造成社会、政治及经济无法持续规律运作。

　　既然如此，为何今天矛头对准的是温家宝？高敬文认为，18大前的时机点异常敏感，许多人会把这些指控视为是以薄熙来为首的左派正在与北京方面具改革思想的政治家进行斗争。“看起来像是薄熙来的盟友们对改革者扔泥巴”，他预测温家宝下台前，势必有一番腥风血雨的政治清算。

　　“他们（左派）竭尽所能地在损坏改革派的形象，我不是说《纽约时报》被操纵，但他们应该心里有数，之所以可以得到一些重要信息，不正因为信息提供者别有用心吗？”高敬文补充说。

　　你无法向钻石女王说不

　　温家宝的妻子张培莉是地质学家，但她热爱珠宝，曾担任中国珠宝协会副主席和国家珠宝检验中心主任等职务，也有传闻她曾一掷千金，一次出手好几千万购买宝石项鍊，如此奢华行为显然与温家宝节俭朴素的形象大相迳庭，《总理家人隐秘的财富》一文的作者张大卫（David Barboza）将张培莉形容为中国商业界知名的“钻石女王”。

　　美国博客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报导，张大卫并没有找到实例来证明温家宝使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妻子，但“总理太太”这样的头衔已足以让人卑躬屈膝，即使温家宝可能被瞒在鼓里。一位匿名的银行家告诉张大卫：“她的身分和商业活动众所皆知，如果你接到她的电话，你能说不吗？”

　　温家宝高达90岁的母亲也被牵涉其中，仅她名下一项对中国一家大型金融企业的投资就曾在5年前价值1.2亿美元，一些微博使用者甚至调侃杨老太太可能是中国90岁以上最有钱的人，尽管她本人是否知情不得而知。很多情况下，亲属的名字被掩饰得很好，隐藏在朋友、同事、商业伙伴与远亲的合伙企业和投资背后，这也说明一个普遍的现象，在政经交叠的中国，政治人脉已大幅与利益谋取画上等号。

　　虽然家族拥有令人不可置信的庞大财富，但温家宝是否也是无可奈何呢？早在2007年维基解密（WikiLeaks）就指出，温家宝对其家族的活动感到反感，不过他不愿也无能为力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