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沦为打手？网民：别把中国人当成笨蛋

　　自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遭美国报导揭露其巨额家族财产后，尽管相关报导已经被中国政府屏蔽、微博上许多关键字也遭挡，但中国网民在微博等社交网站上仍持续用暗语交换相关信息。网民们的反应有惊讶有愤怒，但也有人表示不意外，认为中国政治的金权游戏是常态。另一方面，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指责纽时“别有用心”，一些中国的政治分析家认为这件事在18大召开前夕爆发的确非比寻常，很有可能是中国政治内斗的延伸。

　　据《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博客《护照》(Passport)报导，关于温的新闻在中国社交网站上以口耳相传散播，网民上传屏幕截图、图档和以暗语形成的报导梗概。

　　在纽时的报导刊出的当天早上，在新浪微博上搜寻“NYT”(纽约时报缩写)仍有18万5千则结果，其中许多是讨论温的报导。但是不久之后，这个关键字的搜索已经完全不可能。其他的关键字像“纽约时报”和“27亿”也遭屏蔽。用来表示温家宝的暗语如“温爷爷”或是“影帝”早在报导前就已被中国政府封锁。

　　有些人对报导表示惊讶，也有人表示对温失望，不敢相信在电视上去矿坑探访贫穷的人们的“人民的总理”会允许自己的家族累积这样巨额的财富。根据报导，有个微博使用者表示，“我可以接受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官员是干净的，但是他们不应该把我们视为笨蛋；他们在五星级饭店吃鲍鱼和龙虾，然后为了表演跑到拥挤的市场去买便宜的蔬菜，这我不能接受。”

　　关于温的老婆和儿子利用温的政治影响力赚取大笔的金钱，这种类似的传闻早在几年前开始就已经在一般人间盛传。但是这次纽时的报导证实了传闻，更提供了确切的数字。一位微博使用者表示金钱数字之大，他已经不知道那些数字代表什么；另一位则说看到那些数字，他认为这已经不是贪污，而是黑洞了。更有人表示不敢相信，因为“总理看起来是那么地慈祥和关心一般人，怎么可能他会有27亿美金！！！”

　　尽管《纽时》的报导没有直接指名温家宝自己有贪污的作为，只是他的家族成员利用他的影响力或是他的名声来巩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交易。但是，报导对贪污暗示、与温之前在电视上公开挞伐中国共产党贪腐的形象大相迳庭。温曾于今年3月的国务院的廉政工作会议上承认共产党贪腐问题严重，并表示“执政党的最大危险就是腐败；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政权的性质就可能改变，就会人亡政息。”

　　微博上有人认为温家宝不可能不知道有1.2亿美元在他母亲帐户，更有人质疑，《纽时》报导说温家宝对自己家族的作为很不开心，但却不愿意或无法阻止他们，这样的说法虽然不能证实他有罪，但是如果他连自己家族内的贪腐都无法阻止，他要如何打击整个制度的贪腐？

　　另外也有许多人替温家宝辩护。一名微博使用者表示中国的菁英政治的前题是你要对这个游戏有所投资；“在这个集团里，这是你要玩这场游戏的入门票；如果你是完全干净的、你的家人也没有任何资产，你就不会有任何与人结盟和喊价的机会。”也有人还是认为温是个好的政治家，因为他是众多中国高层官员里最提倡改革的人；“这些报导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反正也不认为共产党高层里有谁是干净的，我只希望自由派和改革派能开始真正的政治改革。”

　　不意外的内幕

　　除了微博上网民的反应，据《华盛顿邮报》指出，一个以嘲讽时事为主旨的中国网路报《狂人日报》(China Daily Show)，更以一则笑话般的虚构故事嘲讽了这次的丑闻。

　　虚构报导中访问了一名乡村的农民，这位农民在阅读报导、得知温家宝家族所拥有的财产后，表示非常震惊。报导表示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发现”。然而这个罕见的发现是指这位对温家宝财产感到震惊的农民。

　　报导表示这个发现对整个科学界很有贡献，是继发现“大足野人”后的一大科学界的惊奇。文章中的虚构人类学教授说：“我们一直都有听闻政治天真人士在中国某些地方的存在，但一直都没办法证实”，这位教授并表示“也许还会有更多类似的人出现，像是那些会对胡锦涛有情妇这件事感到震惊的人们。”

　　《华盛顿邮报》表示这样的文章是在显示，虽然很可能纽时的报导在中国会引起一阵波澜，但是有愈来愈多的中国人对这种一再出现的、关于官员贪腐的故事已经不再感到惊讶。

　　政治阴谋？

　　在报导爆发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对外记者会时说，“有关报导抹黑中国，别有用心。”他也表示对相关报导的屏蔽是根据中国法律的合法动作。

　　当中国外交部把这件事视为是外国媒体对中国整体的不友善时，中国的政治分析家则认为这则报导的确是“别有用心”，但是是中国内部的政治斗争所引起的。根据博客《护照》的报导，中国政治分析家认为这个时机点很重要；在十八大召开前两个礼拜，这个报导的出现指向在十八大前中南海内部不同派系的最后斗争。

　　据此报导表示，在《纽时》的报导爆发的三天前，海外中国媒体就已报导表示“最近数家海外华文媒体和多家英美主流媒体都收到攻击温家宝的重磅材料。”并认为这是中共高层“抹黑斗争”到白热化的一个标记。此海外媒体并引述表示，这些温家宝家族内部的消息详尽到温家宝儿子温云松任职公司的所有报表都有，这些材料如果没有国家机器内部的人配合不可能拿到手。

　　由于温家宝在中国是自由派和改革派的代表，许多人认为这次对温家宝的攻击是来自温的敌人或是前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的支持者。与温家宝相反，薄熙来所代表的是一个颂扬早期共产党方向或毛主义的保守阵营。

　　《纽约时报》沦为打手？

　　据《护照》的报导指出，有微博使用者质问《纽约时报》的立场，质疑他们是不是被毛主义的支持者收买。也有人表示看到纽时的报导标题后，直觉反应是认为各方都在采取最后的行动巩固自己的位置。更有一些人认为纽时是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被利用，“这次纽时真的不懂中国─太像傀儡了。”

　　也有人也认为这次的报导与中国的新左派有关，表示“这些材料大概是中国的左派人士给纽时的，右派也的确是活该。”(《护照》报导特别表明，在中国左翼是指保守派而右翼是指自由派。)这位微博使用者继续表示右派活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作得太过分了，企图完全消除中国的左派、对薄熙来和他的家人这么狠；如果温不倒，那我们的国家和这个党也差不多完了。”

　　但也有许多人认为温并不会因此倒台。有一位网民表示他虽然惊讶于数字的庞大，但是这个报导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因为在今天的中国权力和金钱的勾结随处可见；他不认为温会有事，也相信共产党应该很早就有在调查此事，“如果这件事会是问题，那它早就是问题了。”

　　《纽约时报》的回应

　　对于网路上许多对纽时报导的材料来源的质疑，纽时也有提出回应。

　　10月27日的报导表示，根据纽时内部的统计，尽管网站被屏蔽，但是《纽时》的这则报导仍持续吸引许多人阅读。根据纽时内部的统计，报导出现当天，流览网站和流览中文网的数量只比上礼拜少了三分之一，其中85%的阅读者来自中国大陆。这篇报导则是网站上最热门的报导，吸引了全纽时网站浏览的近三分之一，纽时网站首页则吸引了另外的三分之一。这样的流量显示，有许多中国大陆的读者是使用虚拟专用网(V.P.N.)来避开中国的网路审查。

　　《纽约时报》接着也对报导的材料来源的疑虑作了一些说明。它表示，在报导刊登后，有许多评论根据中国海外媒体的报导，暗示纽时这样对温家族金融状况有详尽的资料，在中国这样政治依然神秘的国家里，必定是有国家机器内部之中温的政敌的帮助才能得到。尤其在十八大的前几个月，这些政争更有白热化的趋势。

　　但是，《纽约时报》表示，这则报导的作者张大卫(David Barboza)说他从去年(2011)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收集企业的相关资料：“三十年的经济改革─以及政府为了吸引外资的政策─产生了许多纪录私人企业和其主要股东的政府机关；它们收集的纪录包括了履历和政府发出的身分证。”

　　尽管中国从今年开始便已开始在北京限制获取这些文件的管道，但是它们在这之前还是公开的，张也说他是从限制实行之前就已开始收集。他也在天津，即温家宝的家乡发现一些文件，还有上海和深圳以及其他许多城市，是依然公开的。

　　丑闻的蛛丝马迹

　　刚被中国政府屏蔽的《纽约时报》的财经新闻专栏《交易平台》(Deal book)10月26日的文章以“在中国，财富与政治重叠”为题，认为温家经由政治影响力累积财富，其中一例是温的亲戚以在平安保险股票上市前对其投资的手法，赚取大笔金钱，而这件事是发生在温所掌理的政府免除了一些这家公司必须遵守的法规之后。文章也指出早在今年4月，同一个专栏的史蒂芬‧大卫道夫(Steven M. Davidoff)教授就曾对发展中市场中政治关系的重要性做了一些说明。

　　大卫道夫在4月的文章中表示对发展中经济而言，政治关系是通往财富最快速的道路之一。在中国，由政府贊助的资本主义的形式下，政治关系更可能是以政府选出赢家和输家的形式展现。在这种环境下，与政府的关系与交易一样重要，这些“关系”通常与共产党官员的家族有关。

　　文章中接着举共产党官员的儿子女儿为例，表示他们通常会很快地在各个重要产业里位居要职。例如温云松，中国总理温家宝的儿子，之前即被指派为中国卫星通信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在这之后，中国卫星通信的股票便快速上升几乎50%。文章特别指出前任总理朱镕基的儿子朱云来，也是国有企业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然而，中国政商之间的密切关系不只存在于政治官员的家族成员与企业之间。中国政府官员财力雄厚的程度，可以想见他们在商界的影响力。彭博社除了在今年6月报导下一任中共最高领导人习近平的家族财产，在今年更早就有报导指出中国人民代表大会中最富有的前70人的资产总额有898亿美元，也就是一个人约十几亿美金。这个数字比2010年的纪录多了有115亿美元之多。

　　这些人大代表的收入反映了中国经济成长下的经济不平等。中国2010年的国民年均收入是2,425美金，这与中国高层的差距是中国新一代领导人必须面对的挑战，他们将会面对许多因为政府非法的土地抢夺和贪腐所引起的社会动乱。

　　布鲁斯金学会的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表示，“这样程度的金钱与政治的婚姻是很特别的，它也指向中国普遍对经济极度不平等的怨恨。”

　　中国能改变吗？

　　许多中国人对这次的丑闻不意外，许多人甚至认为中国高层的金权政治很正常，又或是一种大家必须加入的游戏规则。或许这种习以为常的态度更值得中国人警惕。英国《卫报》评论就表示中国人民要是也与中国统治阶层一样害怕改变，改革会更为艰难。

　　10月26日的《卫报》评论认为自从中国开始采用西方政治语汇后，外界开始期待这个国家也能以改革的方式朝真正的法治和民主前进，并且检讨它利用民族主义和消费主义以及两者结合作为政权正当性/合法性的来源。或许有许多中国人也是这么希望的。但是这些期待似乎都落空了，因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都太害怕改变。共产党害怕是因为它会失去权力，而一般人害怕改变是因为过去记忆中早期的混乱和残酷。因此虽然他们对政府的贪腐和失职感到愤怒，他们却害怕深入。

　　《卫报》评论认为贪腐是中国现况许多面向的一个核心。如哈佛大学中国问题专家马若德(Roderick MacFarquhar)最近所说的，中国高层的贪腐不只是偷窃。他们除了将资产移至国外，另外也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送至外国的菁英学校和大学，这表示党的高层对中国的未来并没有信心。

　　毛泽东和早期的共产党领导者战胜了对抗国民党的内战，他们创造了一个具有渗透性且有效率的共产党机制，并且将他们的意识型态传遍中国，中国人民也高度地接受了这种意识型态。但这在现在看起来似乎都已非常遥远，以至于马德若教授会说，“将自己的资产全球化…是一个避免风险的合理动作。”

　　《卫报》认为这週《纽时》所揭露关于温家宝家族囤积财产的新闻，即使被中国政府屏蔽了，还是会逃过政府的审查网被广大的中国人民阅读知晓，而且这则新闻的冲击会比之前的丑闻冲击更大，因为温家宝在此前是受人民爱戴的一位领导者。在温家宝新闻出刊的同一天，在之前已遭开除党籍的薄熙来，遭到罢免人大代表职位；薄熙来是因为包括贪腐等许多罪名，而受到双开和审判，但是中共政府这样的大动作，对比仍然将有政治影响力的温家宝，似乎很难说服中国人民它此次对薄熙来的动作是毫无政治动机、或是它有决心要剷除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