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北京干的这事：宁与洋人，不与家奴

　　这几天出门，总能在北京遇到令人心旷神怡的蓝天白云。这在一个雾霾频频造访的季节和城市，难能可贵。不过，据说这意外的“福利优待”还要拜远道而来的各位客人所赐。11月5日起，APEC部长级会议、工商领导人峰会、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等将接连在北京远郊怀柔雁栖湖举行，盛况空前。单单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将有130家世界500强企业参与此次会议，数量和参与面同样也创历史之

最。为将北京迷人的秋天呈现在世人面前，提高APEC的“透明度”，当局施展了浑身解数。在实施了一系列如限制火葬场工作、禁止烧菜做饭、交通管制或限行、企事业单位放假等措施后，北京又开启了最高级别应急措施，将减排范围一路扩展至天津、河北、山西甚至山东6城市，据说安检规格也甚至超过2008年北京奥运会。当局为此兴师动众当然是有理由的，然而细观之下，四中全会刚刚抛出尊重人权、依法执政，当局便随即一纸命令求全民总动员，为其“贡献”公共资源甚至连烧柴做饭也要明令禁止，岂不讽刺？

　　如果因为这APEC峰会，搭下外国人到来的“顺风车”，还能让人感觉到意外的福利，大家自然开心，但是如果要为此而大张旗鼓地牺牲民众生活的便利，那可要犯众怒了。路上打不到车、银行不营业……天气虽好当饭吃吗？做这种临时的交易有多大的意义？福布斯中文网的一篇文章《一切为了APEC蓝，北京峰会的副作用》，中国政府在采取一系列措施，设法确保在APEC峰会期间北京空气清新、天空蔚蓝，而这可能对中国的经济活动造成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而更有人咆哮，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仅仅为了一次会议而那样兴师动众，以公共利益做交换。如此，那这个会议便毫无意义。于是，《人民日报》出面安抚民意，APEC=人放假车限行空气变好？那你就太simple啦！正因为有了APEC会议，东南亚的水果、新西兰的奶粉才更便宜，去新马泰、巴厘岛的旅游签证才更好办，韩剧、泰剧才更多进入中国市场……《环球时报》7日的社评《不必把“APEC吐槽”太当回事》总算体会到问题的关键，又一次代表了大多数人可以承受这份不便，称“我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国家能承受，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那么多。”至于民间的吐槽，则至多只是一种最原生态的不可避免，仅仅是“冬天的玻璃窗上多了一层哈气”。

　　有论者认为这是彰显中国威仪的绝佳机会，这才是最大的“讲政治”。这让人《资治通鉴》中一个故事，帝（隋炀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廷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说的是，当年隋炀帝动用庞大的国力营造东都洛阳。为了宾服西域、显示国家强盛，大业六年正月十五，隋炀帝在东都举行盛大庆典，邀请随他西巡入京的诸国使节、商人参加。按照隋炀帝的要求，东都皇城外的定鼎门大街被开辟成露天大戏场，5万名乐工在这里通宵达旦表演各种节目，持续了半个月。东都的市场被整饬一新，供各国商人参观。每一个店铺都重新进行了装潢，连卖菜的小商贩都要在店铺里铺上地毯。炀帝还命令用丝绸将路旁的树木缠起来，使整座城市显得绚丽多彩。胡商们看到后，大为不解，问陪同的隋朝官员说：“你们这里有人连衣服都穿不上，树上包上丝绸只是好看而已，还不如将这些丝绸拿下来给他们做衣服呢？”随行的官员哑口无言。

　　实际上类似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只图好大喜功的故事，人们已经见识了太多。不独古代，比如为了迎战2014年的青奥会，南京当局在建邺区青奥村附近突击栽种大量树木，岂料不多时，青奥会一旦结束，大量树木在暴晒中枯死，直径在二三十厘米，高约五六米的树干被随后运走。无独有偶，2011年中共建党70周年前夕，安徽合肥市在芜湖路打造所谓的“红色主题街”，为芜湖路从孝肃桥走到大钟楼近2公里道路两侧所有大大小小的梧桐树都穿上了金领红绸的“旗袍”。不亦有同工之妙么？

　　不过，这也并非中国的专利，但凡大中华文化圈的文明国家总是有那么强烈的脸面感存在的。诸君想必还记得2012年被新华社扒出来的菲律宾“遮羞墙”的故事吧。彼年的5月份，设于马尼拉的亚洲开发银行召开年度会议，来自60多个成员国的高级官员将参会。为了向外界展示菲律宾开放的商业环境，当局竟在马尼拉机场和市区间构筑一道临时墙壁，挡住一处贫民窟。这道墙修建在机场路一座桥梁上，后方的贫民窟旁是一条小河，河面满是垃圾。菲律宾总统府发言人里基•卡兰丹3日为政府举措辩护，理直气壮地称“任何国家都会在客人到来前做一点修缮”。

　　于此，还是应该借用古人的那句话，路有衣不蔽体，何不将缯帛赐予路人？这到底让人想起慈禧老佛爷的至理名言，“宁与洋人，不与家奴”。说到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总有一种虚荣与遮丑的情结在其中，总有一种对民意的漠视与麻木不仁在其中。人权自2004年便进入宪法，今年四中决定更是处处透露对民意的看重，渗透着就公民个人私权如财产权的人权精神。但是多少年人权只是一个书卷气十足的概念而已，强征暴敛、践踏人权的案例比比皆是。四中刚过去不久，当局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张旗鼓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的鸟巢上空升起五彩斑斓的各色烟花，却便一纸通令禁止工矿企业开工，甚至会场10里内村庄禁止烧柴火做饭，令人匪夷所思。

　　当然，当局还有理由说是要顾全大局，而且看上去这理由万分充足，有不容置疑的权威，即便有再多不满，这样你也只能打掉自己的牙和血吞了吧。此次APEC峰会号称中国年度主场外交的最重要一幕，习近平上任两年来在中国召开的最高级别国际峰会。这次峰会，是习近平坐稳党国大位后，在世人面前展示大国领导人威仪的机会，对习近平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政治象征意义，峰会的组织者们，也因此而不敢有任何闪失。想必多数中国人也同意，在外国人面前，不能丢了这个面子，再出现今年4月份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在“最美的季节来到这里（河北）”时所遭遇的不见天日，眼睛出现灼烧感，并伴随喉咙痛和头痛的症状的窘境。升斗小民，如有异议或者不满便是不讲政治，搞破坏，为国家抹黑，这罪名足够“砸”死人。于是，他贴金也好，炫耀也罢，你只有配合的份。

　　只是，三中全会便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第五个现代化，四中全会便宣称要依宪治国依法执政，未知今天APEC所出种种，其粗暴如此，究竟如何体现法治精神，如何约束公权、保护个人私权？“炫耀”的资本最好平时做，功课如果只是临时抱佛脚，能掩盖中国当下面临的发展困境吗？如果全国人需要蓝天，那么就只能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别走吗？否则这蓝天便如一幅画一样，仅仅是人为的涂抹，终究有褪色的一天。若想在外界树立令人尊敬的形象，首先要懂得言出必行，真正地将执政行为规范化法制化。只有一个懂得尊重宪法、尊重人权并约束权力滥用的法治国家，才是强大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