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没有新闻的城市!
三年前,天津当地媒体在蓟县大火事故中的保守、迟缓以及官僚表现,遭遇各方围攻堵截;三年后的今天,当天津港大爆炸戳中世界神经的关头,天津媒体仍未能逃开舆论漩涡。而且这一次,不仅缺位,更是失当。
世界在看天津,天津在看韩剧。虽然是调侃,却也是用事实说话。经本刊记者梳理,爆炸发生当晚之次日,天津电视台全线坍塌。天津卫视正在播出《逃出生天》,次日早间7时的早间新闻栏目也没有这起特大事故的报道。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随后长达四小时的时间里,该卫视播出了一部动画片和一部名为《糟糠之妻俱乐部》的韩国电视剧。天津早新闻播报事故新闻一分钟,市长黄兴国画面占40秒,其他新闻均无涉及;天津二套,每日笑吧;天津三套,电视剧狄仁杰;天津四套,炒菜节目;天津五套,外国搞笑录像;天津六套,法制中国;天津公共频道,港片夺命金;天津国际,求职节目……
天津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官方微博“天津发布”发布的第一条消息,定格在凌晨3时52分。这个时间点,距离爆炸事故发生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有余。反倒是《天津日报》、《今晚报》勉强给天津媒体挽回了部分尊严。13日出版的《天津日报》头版,除了一条纪念二战的稿件之外,包括头条在内的位置刊登了9条和爆炸事故相关的图文报道;《今晚报》不仅保证了官微的频密消息更新,次日的纸质版头版除了一篇抗日短文外其余也均围绕爆炸展开。
为何破坏力相当于24吨TNT炸药当量、能量接近于53个战斧式巡航导弹的天津港大爆炸,仍然无法叫醒天津媒体?你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除非他愿意自己醒来。作为天津本地媒体人,《雅致》杂志主编王亚君在爆炸发生后如是感叹——天津从来是一个被管制得很好的城市,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家长甚至都不爱说“别人家的孩子怎样”,以“别出乱子”为第一大纲。这样共识统一的“顺安”心态,在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双方,是鸡生蛋和蛋生鸡的关系,说不清先由谁造成的。但是现状如此,无力感会波及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人。
犹记得蓟县大火后,评论员曹林对于天津媒体一段鞭辟入里的点评。“这座城市严重信息封闭,平常外界看不到这座城市有什么新闻发生,正面负面都是如此。这种管制造成天津媒体的封闭和媒体人的封闭,难出知名媒体,难出拿得出手的名记,当地媒体和媒体人与外界也少有联系。天津媒体不监督异地,异地媒体也监督不了天津。”
做任何事,不鼓励、没反应都是最可怕的抹杀。天津这座城市的性格,决定了当地官员的守成和安顺。他们并不乐见媒体的刀光剑影,不鼓励天津媒体争风头,于是加速了丢井盖、积水、撞车、小偷小摸等社会新闻成为主流。庙堂之高不鼓励,喉舌何以有反应?于是,一些原本有理想的媒体人纷纷选择逃离,要么入京,要么南下。令娱乐明星闻风丧胆的“风行工作室”,灵魂人物卓伟就是新报出去的,当年因“事故”离职,离开天津。
谁来拯救全面沦陷的天津媒体?有人想当然将责任推给了“体制”,因为如果制度足够好,天津“伴君如伴虎”的心思也不至于如此沉重,媒体也就不会失了棱角;也有人不由分说将天津表现失当的媒体推入无底深渊,毕竟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人们集体无意识地忽略了一个细节——勒令CNN停止直播报道的,不是安保人员,不是媒体人,而是天津群众。
如此来看,透过这场大爆炸,该反思的远不止天津媒体。更大范围来看,如果中共将媒体界定为纯粹的宣传机器,那么旧体制便是最不坏的选择;如果媒体既服务大局,同时也面对市场,那么现有的体制问题就很大。这一次,天津媒体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敲响了媒体体制改革的警钟,执政者以及所有媒体人断然不能闭目塞听,错失反思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