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越俎代庖” 为什么偏是王岐山

　　王岐山4月份、9月份两次接触海外学者、政要的谈话，并未拘泥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前者洋洋洒洒谈了一个半小时，横跨政治、经济、宗教、历史、文化等宏大主题，涉及反腐、共产党的自我监督、中国现代化道路、法治等具体问题，后者则是从从严治党直抵执政合法性，这些问题表面看并不必然要由王岐山来亲自作答，在外界看来甚至有“越俎代庖”的意味。为什么是王岐山来回答这些问题呢？这其中有王岐山的个人风格使然；其次，在这场从严治党的反腐大局中，作为习近平的左膀右臂，在仅剩的两年任期内，王岐山个人尤其要深思熟虑更多。

　　熟悉金融的“救火队长”王岐山接班中纪委书记，本身在当年便引起了不小的争论。中纪委乃是中共党内的最高纪律检查机关，具有维护党纪、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等职能，其书记自然只是党内职务。所以，从十八大当选的那一天起，他本人便鲜有出席外事场合，只是偶尔参加党际交流。

　　以9月份王岐山与参加当代世界研究中心与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组织的“2015中国共产党与世界对话会”的与会学者和前政要为例，在外界看来便是极其少见的。另外，今年早些时候，中美在酝酿王岐山访美之行时也曾因为王岐山仅有党内身份而颇非周章。当时，媒体曾引述消息称，由于王岐山只有党内职务，没有政府职务，因此准备工作更加与以往接待经验不同，中国的驻美大使馆为此做细致准备。王岐山以中共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组长身份赴美的主要议题将聚焦反腐合作，不仅仅是为海外“猎狐行动”，更希望与美国在反腐方面取得更多的共识与合作。当然，最终这一计划因为突然的变故而搁浅。而实际上，早年王岐山曾作为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的关键人物多次赴美，对美国政商界领袖颇为熟悉。王岐山本来是希望通过积累的人脉与进行接触，尽量为“海外猎狐”行动减少阻力。

　　再者，无论是4月份天马行空的讨论还是此次大谈中共的执政合法性，都似乎并非完全是身为中纪委书记的王岐山所负责的领域或者说该表态的领域。

　　在4月份的讲话中，历史、宗教、法治、国企改革等等，既广泛，也浮光掠影，但除感叹自我监督难等内容外，多为令当时与会的福山等人感觉难以“消化”的“玄学讨论”。当然，这也正好发挥了王岐山直言随性、洒脱不羁的风格。

　　而在中共执政合法性问题上的讨论，可能是一个“阴错阳差的意外”。王岐山如果从反腐为中共赢得民心，赢得执政合法性问题上讨论，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是舆论声音显然没有随着这一逻辑进行，而是当真从现代西方政治意义上去深究一党执政的合法性问题，尤其是英国媒体BBC的讨论更是认为中共从来没有给予民众进行二次选择的机会，隐含意义也就是质问中共阻击选举民主搞威权统治。而这显然超出一个中纪委书记所能回答的范畴。

　　实际上，人民日报旗下公众账号“学习大国”的解读文章《重大突破！王岐山首论中共“合法性”》便是以中共历代领导人的回答来佐证的。文章说，尽管中共历代领导人没有对执政合法性的直接论述，但毛泽东的“赶考”，邓小平的“三个有利于”的标准，江泽民的“三个代表”，胡锦涛 “四大危险”和“四大考验”，习近平的“人心向背是最大的政治”皆在实质上触及了这一问题。该文还引述胡锦涛2008年在纪念十一届三中全会30周年的讲话“党的先进性和党的执政地位都不是一劳永逸、一成不变的，过去先进不等于现在先进，现在先进不等于永远先进；过去拥有不等于现在拥有，现在拥有不等于永远拥有。”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王岐山的这两次谈话都隐约“越俎代庖”之嫌。无论是否代表了高层集体意志，王岐山在如此指涉中共执政根本问题上的讨论仍然是发人深省的。那么，这种尖锐的问题为什么是王岐山本人提出来的呢？

　　首先，这显然与王岐山本人特有的性格有关。在中共现任7常委中，王岐山是个性极为突出的一人。早年便以其直率、棱角分明、说话直击要害而为人所知。所以，无论是与福山等人4月份的那番“不见容”于官方报道的私下漫谈，还是今次以从严治党为主题却直指中共执政合法性要害的讨论，以其个性来判断，都不足为奇；反倒是如果官样文章、不痛不痒，则不匹配这样一位智囊知识分子出身、幽默直言的高层人物的性格。

　　其次，不得不说，这两次谈话绝不仅仅是无关痛痒的恣意漫谈，也远远超过中共惯常的照本宣科的范畴，至少它直接提示了人们中共高层当下内心深刻的思考和忧虑。

　　王岐山对习近平的全力辅佐早已为外界所知，包括的一众老虎的落马为习近平新政打开局面，王岐山可算首功。而王岐山在主导中纪委前便得到习近平的力挺，而后在历次重要的打老虎乃至中纪委迅速扩权的问题上，习近平都给予王岐山最有力的支持。习近平不仅亲自审定建议巡视工作的制度设计，而且直接过问具体个案，帮助王岐山清除障碍和来自中共老人的压力。

　　也正是如此默契配合，王岐山比其他人在反腐问题上看得更远，而且必须看得更远。根据中共党内惯例，除习近平、李克强外，包括王岐山在内5名常委将在两年后的十九大上结束自己的5年任期，退出权力核心。王岐山已经公开在年初透露了风声。未来怎么办？王岐山此届任期能否为习近平的新政铺平道路，在亡党亡国的至关重要的问题上会不会出现反弹，如何避免？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至少是可以遏制腐败，确保江山根基稳固？两次谈话，显见王岐山的“纠结”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