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马会，大陆要什么

　　11月7日，新加坡，习马会，这注定是要载入历史的大事件。

　　民族分裂的两侧，甚至敌对双方的领袖见面，更多的是姿态，对实际和解的意义不宜高估，更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2000年金正日与金大中也曾历史性地见面，1994年拉宾与阿拉法特更因签订了奥斯陆协议而同获诺贝尔和平奖。只是十五年后的今天，朝韩仍然未能找回当年的温情，拉宾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遭国内极右翼分子暗杀），而在他逝世后的二十年里，以内塔尼亚胡为代表的右翼多次当选，巴以和解仍然遥不可及。

　　然而两岸领导人在内战结束后首次见面，终究是载入史册的一幕。众所周知，习马会的关键，在于习而非马——过去几年里，马英九时不时在接受采访时就会欲拒还迎地谈到这个问题，曾被岛内媒体批评“老是想着见习近平”，只是由于大陆方面各种考虑（场合，身份），一直未能实现。未来几天我们将看到更多的细节，但就目前来看，这个事情应该已经谈了很久很久。有多久？可能有人还记得年初台湾陆委会副主委张显耀的“共谍案/泄密案”。张显耀被强迫辞职后爆了不少料（再一次显示了马英九坑自己人的能力独步天下），其中包括台湾方面提出在去年11月的APEC安排习马会被大陆拒绝，而APEC之外的备案还有金门——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据张显耀说，本来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去年的8.23金门炮战纪念日在金门见面，甚至都选好了金门炮弹钢刀作见面礼，只是因为某种不得而知的原因，会面再一次流产。这次“习马会”，台湾方面特别说明是大陆方面的提议——其中深意，你们感受一下？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何选取这样一个时间点见面？具体而言，在马英九的声望和国民党的士气都处于低谷、马的任期只剩下一年不到还失去了党主席的位置（这也导致了与习近平会面时，马的身份是个很大的问题）、而且明年大选蔡英文基本上可以躺着当选的节点，为什么给马英九送去他梦寐以求的“习马会”？

　　目前媒体上的解读主要有两种。第一种解读认为，马英九追求个人的历史地位多年，中共终于让他如愿以偿，毕竟不管施政如何，如无意外，“习马会”后马英九的历史地位可参见胡连会后连战的地位，且很有可能胜之；第二种解读是大陆方面出于对国民党选情低迷的忧虑，硬着头皮也要拉一把。

　　笔者看到新闻后的第一反应倾向于后者，但经过一天的思考，觉得还应该有第三种角度去理解：大陆方面应该不至于天真到认为“习马会”能对国民党选情有太大帮助，对马英九的历史定位更不会感兴趣。相反，大陆方面要开始考虑的是，如果两个月后民进党大胜（包括“总统”和“立法委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在这之前能做些什么，才能尽量将民进党政府限制在正轨上。可以想见的是民进党执政后将会在具体政策里逐渐体现自己的意识形态，这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值得担心的，是国民党为求生存而加速本土化进程——这一点其实最近已略见端倪，包括“换柱”，包括本土派旗手王金平一直有要挟国民党的举动，也包括前一段时间部分党内本土派要求将党的名称改为“台湾国民党”，等等。老大政党在转型过程中向本土派靠拢，进而企图笼络年轻人票源，是方便而廉价的策略，这一点在香港早有先例。

　　正如双方强调的那样，本次“习马会”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成果，这应该不是烟雾弹，而是稳妥的选择，至少不能留给绿营再一次发起街头运动的口实。但“习马会”这一姿态的意义在于，其一：将两岸关系的“现状”水平提高，不管蔡英文“维持现状”的政策多么含糊，只要还没有完全放弃这一政纲，她都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去维持这一提高了的现状——要做到这一点，如果嫌“习蔡会”脑洞太大的话，至少也需要一些标志性的高层级互动，而这将大大压缩蔡英文的政策选择空间。这并不是笔者的想象，因为陆委会主委夏立言昨天已经表明“希望这次两岸领导人见面可以形成制度性安排……两岸领导人会面也能够阶段继续往上提升，不止是马英九，以后两岸领导人一样可以会面”，至于是否有能力“继续往上提升”，则是留给未来领导人的考题。

　　其二，“习马会”的历史功绩放在国民党面前，也给国民党内出了难题。国民党的根本困境在于其政绩有限而在选战中必须依赖两岸问题争取选票，但如果真的要利用习马会这一礼包，党内本土派或“独台”路线势必会被压制，而此前因为换柱而受伤的深蓝势力，也应该会略感慰藉。换言之，在这一大礼包面前，朱立伦与王金平如果选择继续与马切割，则习马会将成为马英九个人的历史功绩，如果不甘心由马英九一人独享习马会带来的声望，那么未来的国民党必须在两岸关系论述上择善固执，甚至作出更积极的调整。

　　对大陆而言，“习马会”虽然政治成本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如果在绿营操作下，“习马会”的舆论效果不但没有满足上述的期待（岛内完全可能拿马英九以前关于两岸领导人会面所作的保证以及这次习马会的程序问题来攻击他），反而引发类似“太阳花学运”的动荡，对两岸政治谈判的可能性将是深远的打击。当然，如果马英九在“习马会”前后处理得足够谨慎，在大选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绿营并没有太大必要这样冒险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