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与薄熙来王立军 轮到经济出事了

　　杨帆，63岁。吉林大学经济学硕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学博士，曾为天津开发区研究所所长，民主评议会主席。国家物价局副处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现为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商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杨帆专业领域为人民币汇率和中国发展战略，是中国新左派代表人物之一，是《重庆模式》作者之一。2014年4月，杨帆教授就重庆模式、中国新左派、中国经济形势和中国政治问题接受了《大事件》杂志专访。

　　习近平未必不学蒋经国

　　问：我有一种感觉，你们左派现在好像不怎麽说话了，以前经常可以听到你们左派在公共话题上发言。

　　答：那不是因为红二代要救中国嘛，所以我们现在不说话。我们觉得要给习近平一些时间，然后再看，一直到十九大之前。一共是四年时间，他还有剩馀的两年。到2016就该给他做总结了。到时候，不仅是我有看法，共产党的常委裡面也会有不同意见的，大家也会评价习近平在这三、四间的政绩。

　　我现在关注学术，把学术做好，我在关注人民币汇率。

　　答：不会这样。要这样下去，中国就还是秦始皇时期。

　　问：你不觉得中国现在有秦始皇化的趋势？习近平在中国的架势，不像要搞演变，而是想让共产党的江山万世一系。你真对中国局势乐观？

　　答：那是因为继承制度解决不了。共产党面对的核心问题是它的继承机制。传儿子，没有什麽合法性，而且，也不知道传谁的儿子，是谁的儿子也弄不清楚，毛泽东有个儿子还死了。

　　你看现在中国的局势，中国问题的症结他们都该知道，对吧？红二代这帮人最后搞不下去的时候，就有一帮人会想最后怎麽办。有的人开出的处方是中医疗法，有的则是西医治法。如要真解决问题，两年之后，习近平未必不会走到蒋经国的路上去。

　　薄熙来最后不是也得弄出一个“民主法制十五条”吗？如果王立军不出事，他就向民主方向转了。连薄熙来都能转，所以呀，习究竟如何也很难说。

　　问：我的问题是，如果危机大了，他为什麽要去学蒋经国呢？那不加重危机吗？

　　答：学蒋经国是因为他没辙了。

　　问：判许志永这种做法，是不是说明他不准备学蒋经国？

　　答：判了之后，他不又开始放了。而且，他也只是抓了几个人，他的姐姐不是去参加《炎黄春秋》座谈会去了？

　　问：你觉得他姐姐此行跟他有关係？

　　答：当然有。他就是打一打，拉一拉，乌有之乡不就关了吗？他为什麽不关《炎黄春秋》？

　　问：这裡是不是有他老爷子题词在的缘故？他表面上是不会跟他爸爸冲突的。但实际上，他做得够狠的，对自由派判刑、抓律师、抓记者、“七不讲”等。

　　答：他这样做的一个后果是，左右都不跟他了，不知道他今年说这个，明年他会说什麽。

　　问：习近平这一两年来，说了那麽多左右逢源的话，你怎麽理解呢？

　　答：我还真弄不清楚。不过，确实产生了一些效果，刹住了官员表面上的大吃大喝，至少他们是收敛了一些，少花了些钱。为非作歹的比较收敛了，但他基本没有动利益格局。

　　问：还有，你说他要走蒋经国的路，他怎麽学？他有蒋经国一言九鼎的资本？他虽然有权力，但他没有权威呀。

　　答：习近平这些年想做的就是建立自己的权威。不过，习近平要搞左的这套，肯定搞不下去，他没有这个能力。真正能推行左这一套是在重庆的薄熙来，在一个地区是可以的，要推广到全国，根本就不行。

　　问：三中全会公告也不像搞左的东西，对吧？

　　答：既然如此，我这两年，就准备写东西，给你2-4年时间，看你如何走。

　　中国再无左派之忧

　　问：从薄熙来与习近平各自表现出来的执政能力来说，习近平可能不如薄熙来。但共产党的继承人制度本身就不是一个选贤体制。

　　答：继承机制决定习近平只能向民主方向走。习近平没有别的办法。老爷子死了，哥几个不是分家，就是股份制，这就向民主体制发展了。在共产党裡面，是有一批人，在琢磨这红色江山怎麽弄。

　　问：共产党裡面这帮琢磨用毛泽东思想把红色江山支撑下去的人，是不是与你们左派比较默契？

　　答：从我跟一些太子党交往看，他们保江山确实挺真心的，习近平比薄熙来更真诚。

　　问：你认为薄熙来相信左的那套东西，什麽理论呀，制度呀？

　　答：他没有习近平那麽真诚。如果薄熙来是真正的左派领袖，他为什麽又要搞“民主法制十五条”呢？

　　问：左派人物如韩德强、张宏民，他们也真心信毛吗？

　　答：他们也很真心，确实认为毛能够救中国。但他们被边缘化了。薄从来不跟他们弄一块去的。他们倒是想利用薄，往上贴，但薄根本不理他们。

　　问：不是说，孔庆东还拿过研究经费吗？

　　答：孔是大学教授，这个倒有可能给他。最主要是纪宝成在重庆整了几千万。薄熙来确实散出来不少钱，这个都在中共手裡掌握着。现在你看，左派不敢出来胡说八道了，说不定就是拿了钱的。海外什麽新左派，全都完了，就可能因为拿了钱，不过，汪晖可能没有拿。在薄之外，王立军也散了不少钱。现在左派全栽坑裡了，你拿钱就会完蛋。你拿钱，你就说不清楚。

　　薄一倒，左派就整体完蛋了。十年八年内翻不过身来。现在不用担心什麽左派了。

　　所以我说，薄熙来倒台对左派是重大打击。左派的真正领袖是薄熙来，习作为左派领袖是赶不上薄熙来的。

　　问：你不是也去过重庆？

　　答：人家一不见我，二不给我钱。

　　问：现在中国的左派谁有影响？你的影响力如何？

　　答：我？当然有影响。例如，我能出来清算乌有之乡就是一个证明。《法治週末》登载过很大一版，就是我写的，标题是《乌有之乡从中左走向极左》，这是中央政法委的报纸，我区别了中左与极左，我是跟极左划清界限。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挽救左派，否则左派一个都没有了。

　　问：不是还有习近平这个左派盟友嘛。你如果也主张民主法治，你算靠右的。不算什麽左派嘛。老毛什麽时候要过民主法治？

　　答：反正我走到哪裡，都说我是左派。我在左派裡面偏右，右派裡面偏左。我这是关键时候出来挽救一下左派。

　　这个事情就是这样，薄熙来一出事，左派就瓦解了，这个时候，习近平就不能不出来往左说。打压自由派，那是不得已。否则，就全自由派了。这2014年初《炎黄春秋》不也出来支持习近平了吗？而且是以支持反腐的名义，他们也没有说支持别的。

　　习偏左，是因为左派实在没有人了。所以总书记要出来帮助左派说话。这倒是说明左派跨光了。否则习近平不用出来，居中就行。

　　右派倒是有，有“八大老”之说，例如，江平，茅于轼等，他们成系统，左派则完了。

　　问：于浩成老先生在右派“八大老”中吗？

　　答：他不在裡头。第一号茅于轼，第二号，江平，第三号，李锐。然后有辛子陵，杜导正等，他们是一批80岁左右的群体。他们跟共产党已经斗了几十年，到了这个程度上，共产党已经没有办法抓他们了。他们都成了仙了。抓不能抓，暗杀不能暗杀。对共产党来说，他们也只能等这几个老傢伙死了。

　　习近平可能败在经济问题

　　问：十八届三中全会对经济问题开出了刮毒疗法方子，到底经济方面要改到什麽程度呢？它对政治形势和左右问题的影响如何呢？你是研究经济的专家，你的意见应当比较权威。

　　答：现在经济问题极大，习近平最后可能败在经济问题上。只要经济标准一变，所有的矛盾就全爆发出来了。其实他们这麽多年能溷下去，就是经济还行，如果经济上不行，所有方面都会出问题。经济问题掩盖的好多现象，都会爆发出来。

　　只要搞经济改革，经济增长速度会进一步加速下滑。加上人口老化、呆帐、储蓄大于投资等问题，下一个具体问题就是房地产什麽时候崩盘。

　　我们原来的判断人民币的贬值是2017，但现在已经开始了。现在的情况相对好些，人民币不升值了，如果升上去再贬更完蛋。现在从1：6往回走，说明共产党还是听了我们的判断。现在他们在尽力避免2017年的经济危机，想把它提前几年。

　　儘管他们这样做会使危机来得不那麽勐烈，但所有的问题都会出来。人民币贬值，房地产就会崩盘。靠发债，整顿税收，还能有什麽？

　　问：他们是不是可以扩大政府支出？例如建西部铁路？

　　答：靠发债还能维持三四年，到2017，债务占GDP 100%了。

　　问：他们不能再印钞票呢？

　　答：钞票已经印得很多了，现在的钞票印完之后都出不了银行，只是帐上倒帐。发不发货币都没有用。现在是生产过剩，一印钞票，只是改变资产负债表，钞票都白印了。这就是凯恩斯的流动性陷阱，它指货币政策完全没法刺激经济。印钞票能引起通膨倒好了，现在就是不通胀。这就像给病人打一针，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好吧？

　　经济的关键问题是人口在逐步老化，它的预期已经超前反映到了金融市场上。例如股市就已崩盘。只要人民币贬值预期一确立，房地产就要崩盘。所有的以人民币标价的资产，全崩盘了。它比美国的次贷危机还要厉害。

　　问：你觉得人民币贬值是肯定的？

　　答：关键是贬值预期。中央看来还聪明，现在开始贬，他们想维持一个升值预期。这是我提出来的，就是迅速地让人民币贬一阵，但预期不改。

　　问：如果发生你说的这种经济后果发生，政治上有什麽问题呢？

　　答：那你现在的什麽改革都会扯澹。那会儿要想到的问题是如何反危机。我在上课的时候就对学生说，赶紧买黄金吧，买什麽房子呀，赶紧卖房子吧。像余杰那样的，你迫害他，他就把房子卖了，然后在美国买一个。

　　问：你觉得1000万的房子在北京能贬多少？

　　答：起码40-50%吧。这就是自由派说的，价格是市场交易的结果，而不是计划定的，也不是垄断定的。就拿我的房子来说，7000元一平米买的，现在涨到5-6万/平方米，我认为也就2.5万/平方米。但这5-6万/平方米是假的，没有成交，是垄断的结果，这就相当于计划价格。

　　经济上该轮到中国出事了

　　问：不过，中国的GDP确实是增加了呀。

　　答：是呀，房主可以拿这个价格抵押贷款。不过，银行也不傻，他们实际上是按照2万到2.5万/平方米去算贷款的。

　　最后会是什麽结果呢？把中产阶级的储蓄通过给子女买房这个过程全部整光。剥夺中产阶级。权贵资本主义它也剥夺不了，工人农民这块，他们也没有可剥夺的。他们已经穷得没有什麽可剥夺了。继续去剥夺他们，他们跟你玩命，跟你玩恐怖主义。这事当局犯不着，他们知道抢钱也得找有钱的去，所以，他们只好瞄准中产阶级：让中产阶级结婚，买房。我有个学生就是这样，男方出150万，女方出150万，而且还要买一个好几百万的大房子，把两家的钱都搭进去，然后再借钱，分期付款。这些人被剥夺也快差不多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看来也就是我们忠于共产党，告诉他们2017年要出事。他们还真听了。所以，现在到了1：6就不让人民币继续升值了。

　　问：现在不是汇率开始贬了吗？

　　答：这就是他们成心升值。

　　问：温家宝好像有些预感，他一直在调房价，但没有什麽结果。

　　答：这也不怪他。经济就是这样，跌的时候管不住。由于我的房只值2.5万/平方米，所以我觉得从5万/平方米跌回根本不算跌。问题也不会那麽严重。问题是有人拿房子抵押贷款了。

　　问：这样以来老百姓心裡波动会很大吧。？

　　答：谁要你这几年买房？中产阶级是要被剥夺一部分的。这些年来，支持现政权的就是中产阶级这块，他们在经济中得到了好处。大学生现在找不到工作，这是大问题，农民倒无所谓了。

　　问：在经济这块，李克强开始是想进行结构性改革的，对不？等经济统计数字出来，李克强经济学就不灵了。最后，优先解决就业成为优先战略？

　　答：中国的就业还真没有问题，它面临的问题是结构性的失业。它是大学生、研究生失业。中国现在已近接近台湾现代化的水平，4.5%的大学生，但中国与台湾的差异是，台湾大学生家裡有些钱，学生就业压力不大，中国的大学生家裡没有什麽钱，好不容易家裡出个大学生和研究生，最后无法就业，这就比较惨。

　　农民就业这块，也不是什麽大问题，加上城市房价高，剥夺中产阶级。

　　农村就业，政府基本上是不管的，而且，像富士康这样的在中国招工已经有困难了。所以说，前些年就业都不是问题，现在有什麽问题？

　　只有大学生就业问题是爆炸性的，家裡好不容易培养你到了28-9岁，你找不到工作，即使有工作，工资也特低，比农民工还低，大约2000来块，农民工都能拿5000-6000元，北京的月嫂能拿2-3万。在重庆做技术活动人，几年前就拿好几万了，比大学教授只高不低。这样看，农民工在前些年还真得了些实惠。这些年，大学生，包括大学教授都没有长工资。

　　问：我理解经济上，李克强是想解决结构性问题，习近平想解决就业保稳定，最后，李克强没有搞成。等习近平把经济大权拿走之后，李克强现在就成了习近平打工仔了。

　　答：经济速度下降也不是什麽大事。

　　问：不是说，经济增长速度下滑一个点，就会导致就业人数减少若干？

　　答：经济问题的关键是人民币在香港被打压下来之后伴随有恐慌，人民币贬值产生了恐慌，问题出在金融上，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持稳定比较难。北京需要对此不断整顿，如果整顿，经济速度就上不去。

　　前几年是美国经济上出事，现在刚才稳定下来，现在该轮到中国出事了。经济上稳不住，维稳已经到了头，这个时候就该鬆一鬆了。现在是反过来，又来维稳。

　　问：经济增长率7.5%是不能破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答：实际上，1995年的时候，经济增长率到15%。现在已经掉到了8%，已经七年了，8%已经到底了，他们2013年公布的是7%嘛，实际是9%，只有2014年开始报7.5%，高报了0.5%，这样做是为了控制经济增长预期，这说明经济形势真的不是很好。经济增长率真的要往下掉了。

　　即使这样，他们还有修改相关产业数据，第三产业低估，可以修改统计数字到7.8%，所以，你从数字上是无法看出特大问题的。

　　他们还有办法，人民币也不继续升值了，就控制在1：6以下，不过，不管如何说，中国经济已经没有原来的发展劲头了。增量也没有了。

　　经济形势真的不是很好，经济增长率要往下掉了。

　　问：涉及经济结构上的问题是不是包括：1.城镇化问题？就是要解决城乡差异，等于要解决经济模式问题？提高农村消费，解决生产过剩问题？2.国企问题。3.出口导向的经济转为内部消费导向经济模式，李克强想做的是不是这几个？

　　答：没有戏。中国的消费已经很高了，报出来的数据是积累与消费5：5，实际上，消费已经到了60%，美国的数字是80-90%，中国的数字根本不是30%或40%，国人的消费被低估了。这其中重要的是虚拟房租没有计算，中国80%的人是自己买房子，如果他们自己有房子，应当算虚拟房租，因为他们这是在消费。但这部分没有计算在消费中。这个比率特高。至少低估了10个百分点。

　　现在计算方法是，房价很高，但买房子不算消费，只算投资。

　　问：但农村这块消费是上不去呀？

　　农村都是自己住自己的房子的。也是消费了的。这部分也没有算。它只计算租房。

　　这说明，中国人的消费水平已经很高了，你没有多大潜力去提高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靠投资了。如今投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何去投资？在剩下的几年中，他们可以整治国土，修马路，修机场，挖地铁，这就是现在干的事情，到时候，政府负债率就到了100%的界限，我算了还有四五年时间。

　　他们已经开始有所准备，例如，不让人民币升值了，这就是他们的反危机措施。他们还有一定控制能力，但总体来说，最好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经济问题还还有一个就是环保问题，你7亿吨钢，占世界的55%生产量，这种情形你怎麽面对？

　　问：如果他能过了经济这一关，他在政治上是不是就能安全着陆呢？

　　答：他这一关不好过。

　　问：说中国经济有危机，这个狼要来了，已经说了很多年了，其中提到2008年奥运会、美籍华人章家敦说2012年，你又算命算到下面四五年，问题是，很多经济学的指标用来分析中国问题是不是合适？如亚洲金融危机，中国也不没有事吗？再一个，按基尼係数，中国应当有危机，但似乎事实上没有什麽危机。

　　答：这是共产党控制能力强。再一个是中国农民多，有危机可以向农村转嫁，这事情老毛就干过，将知识青年赶到农村去，全部解决就业问题。（陈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