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最大胆的冒险 引起不满

　　上个月，中国仪仗队队员在北京的一个欢迎仪式上。图片来源：How Hwee Young/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

　　中国股市的暴跌让投资者惊慌失措，但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1月份第一个周一发表讲话时，他并没有谈到中国这一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给世界制造的担忧。

　　相反，穿着橄榄绿色中山装的习近平向中国军队谈起另外一个让他花费时间和政治资本去应对的挑战：对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改革。

　　习近平向13集团军发表讲话时称，要坚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防止穿新鞋走老路。

　　在发表这番讲话的四天之前，习近平已经开始实施军队改革计划，把以前苏联模式为主、长期以来致力于保卫中国不受侵略的军队转型为一支能够在海外宣示武力的更加精简、现代化的队伍。

　　军改计划将于2020年之前完成，这是习近平目前为止最具雄心、政治风险也最高的一项行动。

　　中国不仅因而有能力挑战美国在亚洲的军事主导地位，还可能像其他世界强国那样，在其他地区进行军事干预，以保护自己的大洋航线、资源供应以及在海外的中国公民。虽然中国军队的远征能力有助于人道主义援助和全球反恐，但美国及其盟友担心中国政府可能会以和西方利益发生冲突的方式动用武力。

　　习近平面临的挑战是，他的大规模改革触及到了中国最强势的一个利益集团的核心。正是这个利益集团让中共得以在1949年掌权，并在40年后镇压了天安门广场的亲民主抗议活动。

　　中国人民解放军退役上校、军事评论员岳刚说，与过去几次军事改革相比，习近平这次的改革计划要复杂得多，颠覆性也更强，相比之下，过去几次改革只是在现有机制内修修补补。

　　岳刚称，改革事关重大，并提出警告说，如果改革失败，可能会失去众人的支持，并不得不引咎辞职，所以这存在很大的政治风险。在中国，军方人士发表这样的看法并不常见。

　　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称，相关问题应该问中国国防部。国防部在一份传真声明中回应称，《华尔街日报》的提问纯属臆测，与事实不符。声明没有具体说明哪些情况不准确。国防部称，军方已经和其他部门进行了深入研究，以确保从旧体制平稳过渡到新体制，并保障军队的安全性和稳定性。

　　在习近平提出改革计划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就已经开始在海外采取过一些临时性举措。中国人民解放军曾派出船舰和潜艇到太平洋和印度洋，在南中国海（中国称南海）填海并部署军事设备，以及在中国沿海对美国海军发起挑战。

　　不过，从内部来看，军队的架构和思维模式还植根于革命时期，并由陆军占主导地位。改革前陆军人数的占比在70%左右，中央军事委员会11名委员中有七人来自陆军。

　　着眼国外

　　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的新计划旨在增强海军、空军和导弹部队的力量，这些对于实现他的宏大目标至关重要：习近平希望强化在亚洲的领土主张，保护中国在其他地方不断扩大的经济利益。为此，他成立了新的服务部门，同时削弱了陆军的地位。

　　习近平正通过改革军队七大军区和四大总部等指挥架构来夺取高级将领的权力；多年来军官们在这些架构下行使权力，抵制中央监督，有时还谋取私利。

　　习近平还计划裁军30万人；目前军队员额为230万人。去年宣布的这一计划创下了20年来的最大裁军规模。这意味着将有大批熟悉武器装备的军人退役，与此同时，此前曾吸收了很多退役军人的国有企业也计划裁员数百万人。

　　目前中国至少有600万退役军人，其中数千人在近年来参加了组织有序的抗议活动，包括去年6月份在中央军委北京办公室外爆发的一次抗议活动，他们认为政府对他们的支持不够。

　　中国政府要求国有企业将5%的新职位留给退役军人，并且在3月份的全国人大会议上承诺今年将支出人民币398亿元（合61亿美元），用于对退役军人的补贴，较2015年增加13%。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人大会议上表示，要切实做好退役军人安置和就业创业服务工作。

　　中国受到限制的政治体制使得该计划的反对者很难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军队高层已警告军官们在言谈中不要表达对此事的看法。

　　不过仍然出现了一些不满的声音。军方主要报纸《解放军报》去年11月份在其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警告说，若改革不利，可能会影响军队甚至是整个社会的稳定。这篇文章后来被撤下。

　　中国原军区副司令员、中将王洪光在3月份的人大会议上对记者表示，地方无法负担支持所有退役军人的成本，这涉及人民币数千亿元的支出。他还称，国防预算需要增加10%以上。第二天中国政府宣布国防预算增加7.6%，为六年来的最低水平。

　　习近平的最终目标是要将解放军打造为基于信息系统、陆海空联合作战的力量，这也是美国率先使用的模式。

　　类似里根时代的改革

　　习近平的计划类似于1986年里根(Reagan)时代的《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重构法》，(Goldwater-Nichols Act)，该法对美国军队进行了改革，解决了越战及1983年出兵格林纳达行动中暴露出的军种对立和文官对军队控制不足的问题。尽管面临强大的阻力，该法律仍将美国军队人数从220万削减到了目前的130万，削弱了陆、海、空军和陆战队领导的权力，增强了战区指挥官的权力，由他们负责所有的作战力量。这种“联合作战”方式意味着，在作战时战区指挥官可以调动空军、海军及其他所有的力量。

　　中国的军官和军事史学家表示，1991年海湾战争之后中国领导人也渴望军队具备类似的能力。在海湾战争中，美国领导人协调了多方面力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效果。习近平暗示，他认为这种能力对于实现“中国梦”至关重要。在2012年上台后，习近平提出了“中国梦”的构想，他要求军队做好战争准备并赢得战争。

　　根据去年发布的一份国防白皮书，解放军在其传统防卫职责之外被赋予了新的战略任务，即维护海外利益安全。此后中国政府宣布计划在非洲国家吉布提建设中国首个海外军事基地；美国和日本在吉布提均设有军事基地，中国海军舰艇在亚丁湾执行巡逻任务时，吉布提是其一处补给站。作为改革计划的一部分，解放军还成立了海外行动处(Overseas Operations Office)。

　　参与编写白皮书的解放军少将陈舟在3月份接受群访时表示，随着国家利益的不断发展及其面临的威胁加剧，中国必须适应战争发生全球性变革的趋势。他指出，去年中国海军在也门内战时护送中国公民撤离就是一个例子。

　　他称，进行军改以及为30万官兵找工作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任何变革都需付出代价。

　　习近平首先必须加强他对军队的控制；很长时期以来军队都是一个与中国文官政府相竞争的权力中心。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于1927年，是共产党起义的主要依靠力量，并让毛泽东在1949年夺得政权。在那之后的多年当中，军官都是中共领导层的重要力量。

　　1978年邓小平掌握政权后，他开始把军队和政治分开。为了获得支持，他允许军方建立横跨夜总会、制药和房地产等诸多领域的商业帝国。

　　但到了90年代，政府对军队的战备状态感到担忧，尤其是1996年因台湾问题而和美国对峙之后。1998年，时任国家主席的江泽民开始减少解放军对商业的参与，并通过增加预算予以弥补。

　　江泽民的继任者胡锦涛在确立自己对解放军的权威方面遇到了困难。美国官员2011年称，胡锦涛当时在会见美国国防部长盖茨(Robert Gates)时似乎并不知道在会面开始的几个小时之前中国对最新的隐形战机进行了一场颇具挑衅意味的试飞。

　　这一事件在军事专家之间引发猜测，他们认为中国军方的鹰派人士正在越来越多地影响着中国的外交政策。中国官员对此不予置评。

　　腐败问题也在军中盛行起来，尤其是买卖军衔，买一个将军军衔至少要花人民币1,000万元（约合150万美元），但买官后通过贪污能够攫取远比这一金额更多的利益。

　　取消“封地”

　　习近平2012年成为中国最高领导人时明确表示决心清理军队，并重申了毛泽东提出的“党指挥枪”的原则。习近平是知名革命将领习仲勋的儿子。

　　习近平的主要武器是一场全国性的反腐行动。自2013年以来，至少有41名现役将领被捕或被定罪。总部位于弗吉尼亚州的研究公司Defense Group Inc.研究中国军事问题的专家马尔韦农(James Mulvenon)称，腐败问题非常普遍，以至于现在调查证据成为悬在任何胆敢质疑习近平计划的官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作为其计划的一部分，习近平于1月11日撤销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四总部──总政治部、总参谋部、总装备部和总后勤部，高级将领不再能像管理个人封地一样管理这四个部门。取而代之的是受中央军委直接控制的15个权力较小的职能部门，这使习近平可以监督从采购到情报等各个方面。

　　接着在2月1日，习近平撤销了七大军区。七大军区就像微型国家一样，有自己的学校、医院、酒店和报纸，其中很多机构是营利性的。七大军区对中央监管存在抗拒态度，更多地专注内部管理而不是作战准备工作。

　　习近平还削减非作战职务，1月份关闭了军队的报纸。成立于上世纪30年代、用于扩大宣传的多个军队杂技团、歌剧团、戏剧团和歌舞团被合并或解散。这些艺术团也一直是腐败的来源之一。

　　军方内部人士称，七大军区被五个新“战区”取代，这些战区意在拥有更灵活的界限，更多专注对外展示力量。专家们称，每个战区的负责人将对位于其区域内的所有空中、海上、地面和常规导弹部队拥有更直接的作战控制，很像美国的战区指挥官。

　　美国国防大学(U.S. 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中国人民解放军问题专家桑德斯(Phillip Saunders)称，这应该能够缩短反应时间并提高效率，解放军看到了美国的作战方式，发现这种“联合”的概念有许多优点。他还称，美国花了15到20年的时间才真正运用好了这一概念。

　　习近平似乎做出了一些让步，他指派陆军官员掌管所有新战区，但未来几个月可能还会出现更多人事变动。

　　为了削减陆军的权力，习近平成立了一个新的只负责地面部队的陆军领导机构，一支负责导弹的火箭军，还有一支集合太空、网络和电子作战能力的战略支援部队。之前这些领域大多都在陆军控制下。

　　这样一来，过去比其他兵种地位更高的陆军现在处于更平等的位置，其他部门在预算和作战方面也有了更多的发言权。地面部队预计将在裁军中占较大比例。

　　和解放军高层对过话的知情人士称，一些军官支持习近平的军改，尤其是那些为腐败问题所困扰的作战行动领导人。

　　他们称，对军改的不满来自那些控制着大规模预算的将领，这些人的职权将被削弱。高级军官从事其他一些活动（有时为非法活动）获得薪水以外收入的难度将会加大，而且还失去了豪华车等特殊待遇。

　　解放军防化学院原副院长徐光裕将军称，一些高级军官可能觉得自己以前是指挥官，是将军，控制着军区，但裁军后就没有指挥控制权了。（Jeremy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