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连3日跌停 创14月新低！反思什么？

英国《金融时报》 吴爱莉 香港报道

自周三复盘以来中兴股票暴跌41.5%，市值蒸发30亿美元。野村证券周五将中兴通讯目标价位下调至15.6元人民币。

中国电信设备制造商中兴通讯(ZTE)股价周五下午大幅下挫，延续了本周复盘以来的跌势。在与美国达成协议支付10亿美元罚款后，中兴恢复了股票交易。

中兴在香港上市股票下跌11.49%。其在深圳上市股票跌停，至每股22.82元人民币。

中兴通讯周三复盘后暴跌41.5%，市值蒸发30亿美元。此前因未能履行较早前因向伊朗出售设备而受到的处罚，这家位于深圳的公司被美国禁止购买重要零部件。

中兴通讯在周四表示将向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申请300亿元人民币(合47亿美元)的综合授信额度，向国家开发银行(China Development Bank)深圳市分行申请60亿美元的综合授信额度，以初步补救此次损害。

野村证券(Nomura)周五将中兴通讯目标价位下调至15.6元人民币，因为预计“该公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美国这一处罚协议中恢复”。

自周三以来，中兴通讯在深市股票已下跌27.1%。

被扼住命运的咽喉的中兴通讯，终于死里逃生，但前途依然荆棘遍布。

6月14日，中兴通讯A股开盘跌停至25.36元/股，截至收盘未打开跌停板。

这已是连续两日跌停。6月13日，停牌56天的中兴通讯复牌。中兴通讯A开盘一字跌停，从停牌前的31.31元跌至28.18元；而中兴通讯H股一路狂跌至14.96港币/股，跌幅逾41%。一个交易日内，中兴通讯市值蒸发超过170亿元。当日晚间，中兴通讯A连发5条公告，称公司将于6月29日在深圳总部召开2017年度股东大会，探讨高层变更、选举非独立董事以及新的融资方案。

“这样的制裁将使公司立即进入休克状态，将直接影响公司8万员工的工作权利，直接损害8万个家庭的利益。”回顾4月20日，中兴通讯董事长殷一民回应BIS（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4月16日激活对中兴通讯的限制出口措施（以下简称“禁令”）。

直到6天前，停摆近两个月的中兴通讯，终于险中求生。6月7日，美国商务部部长罗斯宣布与中兴通讯达成和解协议，结束对其的严厉制裁，命悬一线的中兴通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然而，创伤却难以就此愈合，在宣告结束对中兴通讯的制裁时，美国政府提出包括罚款14亿美元在内的一系列极其苛刻的条件。除了巨额罚金、市值缩水、管理层大换血，摆在中兴通讯面前的还有哪些难关？当其高喊背靠中国和13亿人民、有信心克服困难的时候，我们是否该心存忧虑？而高喊“不公平”的中兴通讯，真的“无罪”么？

灾难突然重来

“我坚决反对美国商务部做出这样的决定，坚决反对不公平、不合理的处罚，更反对把贸易问题政治化。”4月20日，殷一民代表中兴通讯对美国政府提出抗议，“美方将细微的问题无限扩大化，对企业造成极大影响，对此公司高度关注，公司将通过一切法律允许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4月16日晚间，BIS发布对中兴通讯出口权限的禁令，禁止美国公司向其出售零部件、商品、软件和技术，禁令为期7年。中兴通讯突然遭遇这一重大打击的背景是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升温，缘由则是其违反美国对伊朗的贸易禁令，在知晓美国依据《伊朗交易与制裁条例》对伊朗长期实施制裁的情况下，仍将内含美国制造的受限类配件和软件产品出口到伊朗，以获取伊朗公司的合同并参与当地庞大通讯网络的供应、建设、运营及服务，相关合同金额达数亿美元。

其实，早在2012年美国商务部已着手对中兴通讯进行调查。2016年3月中兴因与伊朗不当贸易被美国商务部下达过禁令，此后中美开启了长达一年的谈判，最终在2017年3月双方达成和解协议，代价是中兴通讯被罚款8.92亿美元且约定同意若其在接下来七年内违反协议约定将另外支付3亿美元罚金。

▲中兴通讯在美“遭禁”事件始末。制图：表哥。

受4月16日美方重启禁令影响，中兴通讯A股和H股同时停牌。5月6日，中兴通讯向BIS提交了关于暂停执行拒绝令的申请，在那两天前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告知，在中美经贸磋商中中方已就此事与美方进行严正交涉，但中兴通讯仍然风雨飘摇。

作为一家通信企业，在处理器、FPGA、基带、功放等方面，中兴通讯都离不开高通、Acacia通信等美国高科技企业，而BIS的禁令，让中兴通讯陷入几乎无关键零件可买的窘境。“受拒绝令影响，本公司主要经营活动已无法进行。”5月9日晚间，中兴通讯A股发布公告称，美国商务部的禁购令让企业几乎停摆。

直到5月13日，中兴通讯才看到转机出现的可能——特朗普在推特发文称，正在为中兴通讯寻求快速恢复业务的途径。终究，直到6月7日，笼罩在中兴通讯头上的愁云才渐渐散去，代价却异乎寻常的惨重。

据美国商务部声明，根据新的和解协议：中兴通讯需支付10亿美元罚款并另行准备4亿美元交由第三方保管（若再违规该项资金将被没收），待上述款项到账后美国商务部才会将中兴通讯从禁令名单中移除。加上2017年的8.92亿美元，中兴通讯共需缴纳罚款22.92亿美金（约合人民币146.8亿元），而其最近10年的净利润累加也不过160亿元。据中兴通讯财报显示，截至2018年一季度末，公司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不到120亿元。

巨额的罚单将严重影响中兴通讯的现金流。6月13日晚间，中兴方面表示将向银行申请300亿元+60亿美元的授信额度，以应对这次危机。

其次，公司高层面临大换血，中兴通讯需在一个月内更换公司和中兴康讯的全部董事会成员、高级副总裁及以上级别的所有高管；协议还要求中兴通讯保留由美国商务部选定的特殊合规协调员团队，为期10年，以实时监控中兴通讯是否遵守美国出口管制法律；在接下来的10年，如果中兴发生额外违规，美国商务部可以随时启动禁令。

值得庆幸的是，中兴通讯终于死里逃生。但当中国人在高呼“中兴加油”的时候，更应该反思的是什么？

中兴无过？

“中方一贯要求中国企业在海外经营过程中，遵守东道国的法律政策，合法合规开展经营。”4月16日美方对中兴通讯发出禁令的当天，中国商务部立刻表态。 而中兴一再强调美国不公平、“将细微问题扩大化”。其真如自己宣称那般正义与无辜么？中兴通讯究竟是一家怎样的企业？

“本次事件的发生，从目前内外部调查的结论来看，直接原因是少数几名干部和员工的工作过失所引发，但其实质反映了公司在合规文化和管理上存在问题。” 中兴在发给员工的内部信中也反思了自己的管理和文化问题。

翻阅中兴通讯近十年的财报发现，这十年来，中兴通讯获得的政府补贴总额比它的净利润还高。从2008年到2017年，中兴通讯累计获得政府补贴和退税218.07亿元，而其十年的净利润总额才159.98亿元。在2012年和2013年，中兴通讯获得的补贴金额，连续两年超过其当年净利：2012年，中兴通讯获得21.09亿元补贴，其当年的净利润为-28.41亿元；接下来的2013年，中兴通讯获得补贴23.15亿元，其净利润仅13.58亿元。
中兴通讯的主营业务对其利润贡献有多大？为何中兴通讯的利润严重依赖政府补贴？

▲2008年至2017年间，中兴通讯获得的政府补贴金额，以及净利润情况。数据来源：中兴通讯年报。制图：表哥。

2017年7月27日晚，中兴通讯发布公告，以7.272亿元的价格向南昌高新转让所持控股子公司努比亚10.1%的股权，那是2017年内中兴通讯第四次“卖子”。中兴通讯2017年财报显示，该年公司卖掉了6家子公司的股权；2016年，中兴通讯先后卖掉讯联智付等3家子公司，套现12.2亿元；2018年2月，中兴通讯再度公告将以12.233 亿元向南京溪软转让所持控股子公司中兴软创43.66%股份。

“卖子”套现的收入，和政府补贴一样在其财报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中兴通讯上次连续出售子公司还是在出现巨亏的2012年，彼时中兴通讯被质疑只想扭亏不想发展；而如今它3年卖掉10家优质且与其供应链关系密切子公司，又出于何种考虑？

“本集团每年在科研开发上的投入均保持在销售收入10%以上，并在中国、美 国、瑞典、法国、日本及加拿大等地设立了20个研发中心。”中兴通讯在其2017年财报中写道。但在中美贸易战升级的关键时刻，公司被BIS抓住要害，中方在谈判中步步后退。中兴通讯每年的巨额研发投入，所带来的产出究竟是什么？

贸易战中的节节败退，终究是中国企业在芯片、光学元件等基础技术方面的落后。当中兴事件在国内掀起层层风浪时，国产芯片企业股价曾迎来一波短暂的行情，格力“铁娘子”董明珠却下定决心要做好芯片：“即使花500亿元，也要把芯片研究成功。”

“今天中兴事件正在得到妥善的解决，但是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这个时候，大家要更加关注基础学科的研究，”5月26日，腾讯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在“未来论坛深圳峰会”演讲时反思中兴事件，“移动支付再先进，没有手机终端，没有芯片和操作系统，竞争起来的话，你的实力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