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咪蒙团队宣布退出微博
封杀“状元之死”王沪宁害怕39年前的一场政治风暴
1月29日,一篇《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的文章刷屏网络,点击率一天就超过百万,但不久就被网信办迅速封杀。该文也立即召来了众多官媒和御用写手的“声讨”。这篇文章是“咪蒙”的团队创作出来,而“咪蒙”则是大陆微信公众号中最为活跃的团队之一。2月1日,“咪蒙”在微博上发表道歉信。他们决定自裁,咪蒙微信公众号停更2个月、咪蒙微博永久关停。要用这个时间,全面反思,积极调整,为大家提供更有价值的内容。并说自己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自媒体,我们应该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传递更正能量的价值观。我相信咪蒙团队的检讨来自网信办的指令,如同当前流行的电视认罪。“状元之死”到底讲了什么,引得官方心惊胆颤和口诛笔伐?我们还是先介绍一下这篇文章吧。
文章只是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2019年1月8号,作者收到了高中同学周有择胃癌去世的消息。周有择去世的时候,还不满25岁,是国内某企业的一名财务。周有择的离去,让作者重新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年的人生,反思她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周有择家境贫寒,从一所村镇中学冲了出来,以全市第一地成绩挤进了全省前三的中学。他一周只用45块钱,包括所有吃饭和开支。2013年在高考前两个月的一个班会上,班主任要每个学生写下他们的
“理想”字条。老校长告诫他们:我希望学校对你们的影响,远不只是送进一所好大学成为亿万富翁那么简单,我希望你们能成为一个真的用力活过的人。最后他说了5个词语,要他们一定要小心:成功、浮华、焦虑、攀比、欲望。后来,周有择以693分的总分拿下了市理科状元,考上了某所国家一流院校。他大学期间一直不停地打工。2017年,他可以读研但是放弃了,因为他查出了严重的胃病。后来他进了一家企业做了财务,公司领导让他做假账,承诺给他一大笔“奖金”,他死活不肯。周有择最后在奔波劳顿中医治无效去世了。周有择去世的那天,作者正穿着低胸的衣服,露出若隐若现的乳沟,化了精致的妆容,正在北京国贸的居酒屋里跟一个投资人聊生意。周有择的死使作者回忆起高中班主任要他们写下的“理想”字条和老校长要他们思考的五个词语。作者感到人生的迷茫,她不知道人生到底是“听过许多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还是从头到尾,她就没认真地过过这一生?她感叹周有择这辈子,都在用尽全力地沿着井壁往上爬,头破血流也不停下来。但爬到马上就要看到光的地方时,却最终摔死在井底。
纵观整篇文章,作者通过状元同学周有择之死和自己以及周边人的生活,反映了当今中国青年人的精神状态,那就是迷茫和焦虑。周有择出身贫寒,刻苦努力,学有所成,但知识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他一直努力地从井底想爬到地面,但却还是徒劳无益。作者出身中产阶级,有好的收入、执业,但没有方向感,迷茫和焦虑,知识同样也没有给她带来幸福。而他周边的同学、朋友都在名与利的漩涡中,平庸无奈地活着。整个社会在成功、浮华、焦虑、攀比、欲望的浪潮中沉浮,但心中缺少了高尚的理想和明亮的灯塔。作者通过周有择之死,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反思。她麻木的灵魂开始苏醒,那个早已遗忘的“理想”开始重现。她在问自己,也在问社会: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越走越没有希望?
这篇反思性的文章遭到了猛烈的围攻,批判它存在大量的事实出入,有虚构造假、贩卖社会焦虑之嫌。当然,没有给咪蒙团队戴上“危害国家安全”罪名,彻底销号就已经是够客气了。文章被发现一些漏洞,如周有择作为一个一流大学毕业生,为什么会收入如此微薄,以至于连高中时代的羽绒服都还在穿?作者如何了解死者生前经历的那么多细节信息,如打工一小时多少钱,银行卡余额,拒绝公司领导要求“做假账”?文中校舍图片有PS痕迹等等。最后得出结论:《状元之死》是一个完全捏造、无中生有而假装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它用非常巧妙成熟的手法,玩弄了读者的智商和感情,洒了一通鸡汤,骗取了一大波流量。怎么样?有意思吧,颇具文革遗风。事实上,这些指责不值一驳,文章本是文学作品,文学的真实与客观真实本来就不是一码事,尽管作者声称它是真实的。无端的指责不理睬即可,但为什么这篇文章会被迅速封杀呢?网信办恐惧什么呢?
我认为,封杀的指令是来自高层,来自王沪宁的指令。因为这篇文章在颜色革命暗流涌动,红色政权摇摇欲坠的今天,极易引发社会讨论,形成一场政治风暴。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点击率让王沪宁感到恐惧。因为他无法忘记三十九年前发生在中国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思想风暴。
上世纪1980年代,中国曾因一封署名潘晓的来信引起轩然大波。它曾让当年千百万青年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激动为它争辩为它深思。1980年5月,《中国青年》杂志发表了一封署名潘晓的来信,题目是《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这封信吐露的彷徨、苦闷、迷惘和怀疑,一下子打中了刚刚经历“文革”的亿万青年的心。短短数月,竟然引发6万封来信,紧接着掀起了一场人生观讨论的大潮。有学者指出:如果说1978年的真理标准讨论标志着政治思想的重大转折,那么1980年关于人生观的大讨论,则标志着价值观和人生态度的重大转折。在这场人生观大讨论所引发的怀疑精神和批判意识,深深地渗透到新一代人的精神骨髓当中。这场充满了感性泪水和激动情绪的思想解放,在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幼稚,但那种带血的纯真呐喊,那些在精神桎梏中痛苦挣扎的自由心灵,具有振聋发聩的意义。任何的社会变革总是思想激荡,引发全社会的震撼,从而为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作为准备。
潘晓是谁呢?“潘晓”是个笔名,或者说,是个半虚拟的人物。“潘晓”是在两个人姓名中各取一字组成的。一个是出生于1955年的女青年黄晓菊,当时是北京市第五羊毛衫厂的女工;另一个是出生于1959年的北京经济学院(现为首都经贸大学)经济数学系二年级本科生潘祎。杂志社编辑马笑冬和马丽珍在调查青年状况时,分别接触到这两位,觉得黄晓菊的经历和潘祎的观点各有代表性,就把他们的经历与观点整合成一篇文章发表。
今天中国人的精神状态与三十九年前何其相似,尽管一个是改革开放四十年后,一个刚刚结束十年文革浩劫,但都处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尽管“状元之死”和“潘晓的来信”反映的是青年的迷茫、焦虑,但事实上它们也同样反映出整个中国人的迷茫和焦虑。目前,中国政治严重倒退,言论自由、宗教自由遭遇打压,当领导一切的极左观念回潮,人治盛行,文革大有重演之势。经济发展停滞,货币超发,股市低迷,房市泡沫巨大,民营企业仓皇出逃,中美贸易战愈演愈烈。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萦绕在每个中国人心里。许章润先生指出:当下全体国民对于国家发展方向和个人身家性命安危,再度深感迷惘,担忧日甚,已然引发全民范围一定程度的恐慌。三十九年前“潘晓的来信”引发了一场人生观、价值观的大讨论,是一次重大的思想解放,为中国进入改革开放作出重要贡献。今天“状元之死”或许也会引发一场社会大讨论,为中国走进宪政民主新时代,做好思想铺垫。
《状元之死》和许章润先生的《我们当下的恐惧与期待》以及郑也夫先生的《整改难产之因》都在预示和呼唤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这些文章上百万甚至千万点击率也代表着中国人人心思变。习近平、王沪宁对这些文章的封杀是徒劳无益的,因为时代变革的洪流无人能够阻挡。张雪忠先生说:当前中国最主要的矛盾,就是一个已经部分现代化并希望全面现代化的社会,与一个落后的、完全是前现代的政体之间的矛盾。中国人最需要的不是向后看,不是留恋所谓的改革开放,而是要向前走,要果断地告别改革开放,并努力革新前现代政体。
状元周有择死了,迷茫、焦虑的情绪笼罩着中国,我们应该怎样生活?我们百年的宪政理想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