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真的“征服”了意大利？

面积抵得上一个小型大洲的中国，倾向于通过与其他国家逐一谈判，而非与区域集团进行交涉，从而充分利用其重要性。在与东南亚国家联盟(Southeast Asian association)的往来中，它已运用过这一技巧，用双边协议分裂成员国。从习近平主席上周访问意大利和法国的信号来看，中国在欧洲也采取了同样的方针——这一次的对象，是反对欧盟、反对亲欧盟的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政府等等各方的意大利政府。

不出所料，意大利同中国签署了广泛的谅解备忘录，成为首个为中国巨大而争议性的“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倡议背书的主要西方经济体。其中最具争议的，也许要数意大利政府决定准许中国的国有企业进入两个机场，其中一个为美国海军所用，距离北约(NATO)在地中海地区最大的空军基地只有100公里。

但习近平真得从意大利得到了他此行想要的吗？

2018年6月，意大利草根政党五星运动(Five Star Movement)和反移民的极右派联盟党(League)组成了笨拙繁杂的联合政府。自此以来，意大利政府的表现有多志得意满，它的政局就有多业余和困惑。它近期与习近平的交易也是如此。

该谅解备忘录的核心条款——以及随之签订的29份合同，内容从轻浮到鲁莽程度不一——措辞极其含糊。事实上，一些承诺在本质上是不承担义务的。

西西里的血橙将被空运至中国，通过电商巨头阿里巴巴销售。维罗纳和杭州已结为姐妹城市，葡萄酒产区朗格与有着水稻梯田的云南也互为友好。包括与中国国有新闻机构建立合作在内的新的媒体伙伴关系已公布——即便周五习近平与意大利总统在罗马即将举行会晤时，中国大使馆的一名工作人员还曾要求一名意大利记者停止“对中国进行负面报道”。备忘录提及“协同效应”、“互惠互利”与“共同合作”——尤其是在基建、能源和电信领域——但却略过了关键细节。（那么，要不要中国的5G技术？）

意大利的风险很明显，但中国也有隐忧。备忘录的一项条款规定，双方均可通过提前三个月告知对方退出协议。另一部分写明本协议不具有法律约束力。

渴望把更多产品销到更多市场的中国，在敦促意大利政府最终通过一项连接意大利都灵和法国里昂的高速铁路计划。该项目二十年来一直是意大利政界人士的烦恼之源，曾反复遭到反对其花费和对环境潜在影响的活动人士的阻挠。它至今仍是个问题，尤其是对五星运动的部分核心选民群体而言。中国的全球雄心必须面对当地政治。

较之于上周围绕着迎接习近平的所有排场——皇家待遇、骑兵护卫、男高音安德烈·波切利(Andrea Bocelli)感人至深的表演——意大利两名副总理之一兼内阁部长的马泰奥·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则全然躲过了庆祝活动。

习近平周二晚抵达罗马时，联盟党领袖萨尔维尼离开罗马去了东南部的巴斯利卡塔参加地区选举活动。周六备忘录签署当日，他出席了他家乡省份伦巴蒂大区的一个行业论坛，并在那里发言称：“不要跟我说中国是自由市场。意大利每年因中国的仿冒品损失600亿欧元。”习近平周日晚即将结束访问时，萨尔维尼和一头母牛合了张照，用照片发了推文，里面带着亲吻表情符号说“我们祝大家周日快乐。”

这是意大利最受欢迎的政治人士在拒绝参与他所在政府迄今已来最重要的国际协议。为什么？一旦意大利与中国签署的任何协议出了岔子或触怒了选民，萨尔维尼推卸起责任来会有说服力？

如果别无其他，那么他的怠慢与挑衅之举表明意大利政府内部存在大的分歧，或至少是深层的困惑。有这么一个合作伙伴，中国也应该担忧。

在去年大选之后，意大利挣扎了几个月组建政府，期间的空档让政治新秀坐上了重要的位子。其中就有在中国待过10年的前经济学教授和商人米凯莱·杰拉奇(Michele Geraci)。如今，他是意大利参与“一带一路”的主要推手以及经济发展部的副部长，负责国际贸易，并领导着一个新成立的中国工作组。自担任该职位以来，他已表示，“我们都是中国意大利人。”他还让他的员工放弃WhatsApp，改用微信——一个充斥着安全漏洞的中国消息应用。

杰拉奇的中国友谊与萨尔维尼“意大利第一”的口号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而两人同为联盟党的重要人物。

这种分歧只是今日意大利政坛乱象的一个例证。在如此背景之下，习近平此行意大利到头来可能像是置身其中的唯一成年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切尽在掌握，或者会得到他想要的。如果意大利政府对自己的选民、对其他欧洲国家和北约而言，都不是可靠的伙伴，那么对中国可能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