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灾正揭开中国一大问题 再不解决危险就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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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暴雨预警”四个让人揪心的大红字继续挂在了中央气象台上，这已经是它连续第30天发布暴雨预警。

疫情的创伤还未完全痊愈，中国又遭遇了一轮受灾人口达千万级别、席卷26个省区的洪灾。

水利部统计，6月以来的20多天里，全国共有197条河流发生超警以上洪水，其中10条发生超历史洪水：重庆綦江发生1951年有资料记录以来最大洪水，四川大渡河上游干流发生超保证水位洪水，云南怒江全线超警。

截至6月26日，全国共有26个省区市遭受洪涝灾难，受灾人口1374万人次，死亡失踪81人，紧急转移安置74.4万人次，倒塌房屋1万余间，直接经济损失278亿元。

在6月主汛期到来的这一个月里，南方已经历了5轮强降雨，洪灾席卷了长江流域、珠江流域。

直到6月28日，最高层第一次对防汛发出指示。

以下都是当时上不了热搜的新闻：

6月7日，广西阳朔，村民们站在楼顶，眼睁睁地看着浑浊的洪水冲走了家园。

广西桂林荔浦市马岭镇的村民姚先生家养有40多头猪，其中一个猪圈被水淹没，为防猪仔被洪水冲走，他将20多头猪赶到自家民房三楼避难，导致家里全部都是猪屎。姚先生说，一头猪价值2000多块钱，这是在保护唯一财产。

6月9日，广东省惠州市龙门县永汉镇被洪水包围。

6月11日水利部称，广东惠州东江的二级支流永汉堤发生溃坝，淹了两个村，涉及大概3000多人。

6月11日，贵州暴雨超出气象记录，在6月8日-14日的洪涝中，贵州有8市51个县共43.8万人受灾，10人死亡，14人失踪，2.1万人紧急转移安置；近100间房屋倒塌，8000余间不同程度损坏；农作物受灾面积17.5千公顷，其中绝收2.8千公顷；直接经济损失8.8亿元。

6月17日3时20分许，四川甘孜州丹巴县半扇门镇梅龙沟发生泥石流，阻断小金川河，形成堰塞湖。在凌晨不到3个小时的时间里，下游已经有6个乡镇17个村、4所学校、3所卫生院、2座寺庙受到威胁，5800余人要紧急疏散。据初步统计，灾情造成了1人失联。

6月21日，湖北省黄冈市英山县一位村支书在检查防汛工作时，不慎被洪水冲走，至今失联。

6月22日，重庆市綦江遭遇“98洪灾”以来最大规模洪水。城区段的綦河水位一度高达220米以上，比98年“8.7”洪峰水位高出0.07米，8小时内洪水涨幅高达10米，为綦江流域历史上第一次全线红色预警。

根据綦江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统计，这次洪峰造成綦江21个街道都遭受严重洪涝灾害，受灾人口超过10万人，全区倒塌农房68户142间，严重损坏农房184户386间，紧急转移安置近3万人，紧急避险转移2.7万人。

6月24日，强降雨导致贵州三都县城内多条街道被淹，整条街道变成了河道。

贵州惠水县摆金镇清水苑村高寨组被洪水围困，进村主要道路积水过深，寨子几乎成为孤岛。

在贵州桐梓县芭蕉镇的光荣村，通往外界的唯一桥梁被洪水冲毁，有40多名群众被困村中，面临滑坡的风险。

贵州沿河和平街道八一农贸市场发生严重内涝，整街50多间店铺被淹。洪水穿过街道，从堤坝涌入乌江，形成了一条近千米宽的瀑布。

在贵州德江县稳坪镇枫香村海溪沟，当地共220多亩水产养殖及部分种植产业遭受严重损失，人民网采访的一位当地村民说，“我的23.7亩水产养殖基地全部被水淹了，养的20多万元的淡水小龙虾和3000斤生态鱼全被洪水冲走了，仅有的收入希望也没了。”

贵州多地出现内涝

在江西，6月23日-25日的洪涝灾害共有9个设区市38个县紧急转移安置37000人，农作物受灾面积27000多公顷，倒塌房屋22户55间。

6月26日，7小时四川内冕宁县北部地区降暴雨到特大暴雨，造成3人死亡、12人失联。

已经被新冠疫情重挫的湖北，在这种大洪灾中也遭受惨重损失，今年的恢复会更艰难。据湖北省应急管理厅统计，从6月8日入梅以来，湖北连续遭遇5场强降雨袭击，已造成293.05万人受灾，紧急转移安置1.73万人；农作物受灾面积306.26千公顷，其中绝收面积19.96千公顷；因灾倒塌房屋529间，不同程度损坏4100间；直接经济损失19.74亿元。

……

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对于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都是重大打击。

但主汛期还要持续到8月，这场无情肆虐中国的洪水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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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历史学家秦晖老师，也许我们还不知道这轮洪灾背后暴露的问题。

6月7日，广西桂林阳朔遭遇了两百年一遇的暴雨，一场洪水突袭了当地，阳朔沙子溪水库出现了溃坝。

20多米长的坝体发生坍塌 图源：桂林晚报

秦晖老师正好就在阳朔旅游，入住酒店位于漓江二级支流金宝河畔。金宝河与漓江另一支流遇龙河交汇形成的“十里画廊”风景区，就是这次洪水的重灾区。

阳朔这场洪水能引起大众媒体的极度关注和追踪，是等到6月15日秦老在自己的公众号“秦川雁塔”上发表了《金宝河上遇险记》。

文中记录了他所在酒店一楼被淹、村里关于溃坝的真假消息四起、被困两天一夜物资全无之后才迎来民间志愿组织的救援。在这期间，与秦老住的地方隔河不过几百米的另一家酒店发生了惨祸，一对银行高管夫妇不幸遇难了。

他提出了一个让外界震惊的疑问：洪水是否由上游泄洪导致，水库泄洪这么严重的事态，怎么不通知下游撤离？

洪水围城的阳朔并不是特例，它是中国现代危机管理体系中、水患治理问题上县级（含）以下单位存在突出短板的缩影。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上游水库后发现，该水库为自然溢洪设计，溢洪坝并未建设水闸。在阳朔县水利局看来，遇龙河两岸遭遇洪水时只能尽早撤离，没有“工程手段”可以调节。

虽然洪水最大程度上是因为洪峰，但与水库的运作完全无关吗？

秦老继续在《阳朔洪灾反思》一文中追问——

首先，阳朔在此前的“自然蓄洪”阶段没做好提前预警，导致下游产生“洪水不大”的错觉而麻痹大意。

其次，超过汛限水位后再开启放水闸也有违“在汛限水位以下运行”的水库度汛原则，本是人工可作为的空间，“但按报道所说，似乎看不到为此进行过努力。而且这似乎还成了证明相关部门无疏失的一项理由。”

另外，酒店选址不当，都建在了洪灾风险高的河边，但实际上这些酒店并非“违建”，而是有批文、合法经营的。酒店经营者多来自外地，只慕风景而不知水文地理，招商引资方也更看重利益。但政府却有责任评价并管控这些风险。他们为什么不把把关呢？

以上种种都可看出，当地负有责任，防洪准备可能不足。

正如秦老所言，“作为现代政治文明的体现，公民有责任帮助政府改善治理。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有疑问及时表达。作为理论上公权力的授权者，人民对公仆有畅言质疑的权利，而公仆对人民有举证释疑的责任，从而建立一种上下沟通、释疑而信、权责对应的机制，以达政通人和之效。”

受灾地区的政府固然也做出了努力，工作不易，但仍然要接受社会公众的拷问，共同推动社会治理体系的进步。

3

中国人与洪水的抗争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1998年那场突袭神州大地的世纪特大洪水，还留在一代人的伤痛记忆里。

当时长江中下游干流沙市至螺山、武穴至九江共计359公里的河段水位超过了历史最高水位，鄱阳湖水系五河、洞庭湖水系四水发生大洪水，长江上游部分相继出现八次洪峰。除了长江告急，还有松花江告急、珠江告急……

最危急时刻是8月7日这一天，九江大堤溃决，震动了全中国。当时，是那些十八九岁的少年将士用人墙来挡住骇人的洪水。

98年之后，中国大力开展对主要流域的江湖治理，极为重视兴修水利工程。

但是， 2016年还有今年的洪灾都能看出了中国水患治理体系可能面临的问题：

一，平时规划不足、危机到来前有所松懈。

把时间往前推，中国对洪水的到来并非毫无准备。

在3月底水利部已经预测，今年有可能发生大洪水，或者一个流域或者几个流域同时发生大洪水，要以超标准洪水的防御预案应对今年防汛。

4月份，水利部要求全国大江大河、重要支流、有防洪任务的县级以上城市都要编制超标准洪水的防御预案，开展超标洪水防御调度演练。

然而，等到6月1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水利部才提到要求各地在6月30日之前完成预案编制。

在这一个月里，中国有超千万的人口受灾，损失近300亿元的财产。

二，面临另一个重大挑战——小流域的治理才刚刚开始。

据《三联生活周刊》采访到的一些专家观点：

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员会委员潘学标介绍，今年的南方水灾在中小流域问题比较严重。因为效益较低，影响的人口相对更少，而且数量又特别多，中国在拨款等方面很难面面俱到。目前的治理难点主要集中在相对偏僻且分散的中小河流区域及乡镇地区，它们也是今年南方洪水的受灾重点。

中山大学遥感与地理信息工程系教授王先伟提到，小流域因为相对偏僻且分散，本身工程措施就比较弱，河道狭窄且长期缺乏疏通措施，一旦洪水到来，留给人们的应对时间很短。“这就像城市内涝一样，暴雨来了一下就到了，你没有反应时间，这就要靠平时的规划管理和预警工作了。”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武建军说，“在监测预警方面的最后一公里，也是目前要加强的一项工作。”因为目前监测预警主要是国家和省级做得很好，但是到市、县、还有乡这一级还做得不足。

2016年7月19日河南安阳县磊口乡遭受特大暴雨、山洪和泥石流，部分村子从18日晚上就有村干部通知要做好防洪准备。这种非系统性的预警会带来两个结果：据财新报道，19日早上有些村会派人下村通知，“敲锣打鼓通知说要下大暴雨，水库要超警戒水位，让大家赶紧撤退”；而缺乏预警的泉门村在突如其来的洪灾中遭受重大损失。“辛辛苦苦一辈子，盖了楼，一下子全没了。”

除了专家们强调的监测预警、信息沟通没做好，地方的财政困境、系统性的工程老化、基层的懈怠都会加剧水患治理的困难。

2016年洪水中太湖流域受灾最严重的江苏宜兴市，在7月4日发生了一场本可避免的决堤，原因就在于地方财力可能出现受限情况，堤坝没有按标准进行建造，事发之时也缺人手值守抢护。

还有水利部的数据，中国有9.8万多座水库，4000多座大中型水库在保证工程自身安全的同时，还要发挥防洪功能，另外9.4万多座是小型水库，一些水库不同程度存在病险，是防汛工作的薄弱环节和突出短板。这也是秦晖所建议的，应该对一些水库进行功能性改建和运行方式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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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水患为水利，欧美对大自然彻底改造和人工化的做法值得借鉴。

为什么欧美总是更加风调雨顺呢，据财经观察家“北京塞冬”介绍（以下为他的研究）：

“欧美主要河流水库化、水闸化，一些河流的库容是年径流量的好几倍，可以在汛期从容蓄水，旱季轻松补水。

水库 + 人工灌溉系统，让大部分耕地能做到”旱涝保收“，让降水量极其稀少的地方能诞生特大城市。

美国西南方向的河流，大部分在入海之前就被榨干用尽，失去入海流量。

加州北水南调，调水量堪比南水北调中线，而难度更大：

一方面，在北加州水源地建设了30多座水坝把河流水库化。

另一方面，南水北调基本自流，而加州北水南调则需要翻越500多米高的山，用10多台每台8万马力的水泵抽水翻山，相当于10艘阿利伯克驱逐舰的总功率。但好处是，南加州诞生了全美第二大都市。

水泵

大坝

密西西比河中上游完全阶梯水库化，让美国能在内陆形成规模巨大的粮食产区。

100年前，轮船就能从墨西哥湾的密西西比河入海口顺流而上，翻越一座座水闸，通过人工运河进入五大湖，再通过运河到达纽约港——北大西洋和墨西哥湾通过美洲大陆内部的人工运河系统连接起来。

欧洲的主要河流基本都有运河相连，莱茵河多瑙河塞纳河连接在一起成为内陆河运水网。3000吨轮船能上溯到巴伐利亚，让纽伦堡这种内陆城市能成为知名港口。”

作为基建狂魔，中国没理由在水利工程上留下年年都有受灾风险的短板。

2020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愿国民的生活不再多灾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