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发出缓和信号 对美“一张一弛”的策略

北京要和华盛顿恢复对话？

在前些日由三家中国单位举办的中美智库媒体视频论坛上，外长王毅在致辞中表示，中国无意挑战或取代美国，无意与美国全面对抗。中国对美政策保持着高度稳定性和连续性，愿本着善意和诚意发展中美关系。他也认为，中国道路的成功不会对西方造成冲击和威胁。中美双方不应寻求改造对方，而应共同探索不同制度和文明和平共存之道。王毅还就推动中美关系重回正轨提出三条建议：启动和开放所有对话管道，梳理和商定交往的清单以及聚焦和展开抗疫合作。

王毅致辞的基调与近期火药味十足的中美关系看起来颇不协调，同他本人前不久金刚怒目式的表态也不合拍，显见北京是有意要为目前中美关系的对抗热度降温，希望两国回到对话而非对抗的轨道上。王毅发出的这个缓和信号可能跟论坛的主题有关——“相互尊重、信任合作：把握中美关系的正确方向”，但如果由此认为北京已经意识到和华盛顿搞对抗的代价，改弦更张，要重新和华盛顿对话，中美关系有可能会止损，则也是误解。

在一些观察人士看来，中美的实力本来是不对等的，美国背后还有强大的西方，和美作对早晚死路一条，现在中美对抗两年多了，美国处处打压中国，北京明显感受到力不从心，意识到再对抗下去，会吃更大的亏，因此王毅要利用这个场合，向美递送橄榄枝，不搞对抗，看美是否会接过它。此种解读的言下之意是，中国本来就不该同美对抗的，弄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是习近平这个“二百五”一手造成的。

但这样看问题很可能是错的。与其把王毅的示好看作中方实力不济，不想继续和美国斗下去，不如说这是北京在达到阶段性目标之后，想和华盛顿暂时休战，以缓解外界的过大压力，用中国的话来说，此即为“一张一弛”。

这里的“阶段性目标”指的是北京在香港颁行了港版国安法，初步显示了这部法律的威力和威慑性，改变了过去在香港的被动状态。北京成功地做成了这件事，解决了在香港实行更严管治的后顾之忧。它当然也清楚，这样一来，会引起美国和西方其他国家的干预。事实上，美中围绕港版国安法的“斗法”十分激烈，华盛顿对香港的制裁毫不犹豫。

但有一点可能是北京预估不足的，即美国和西方世界从北京在香港实施的港版国安法中，看到了北京的更大野心，放大了中国对自由世界的威胁，从而不仅是西方其他国家对北京的该举动做出强烈反应，华盛顿更由此强化了遏华之意，并加快推出在西藏新疆等问题上对北京的制裁，如限制旅行签证，对中共高官的个人制裁。其他西方国家特别是“五眼联盟”最近也纷纷暂停与香港的引渡协议，放宽香港居民在这些国家的居留期限，停止某些敏感物资的出口，另外还在5G部署中，纷纷变脸，将华为排除。类似这些，都是由北京在香港实行港版国安法带来的。

暂时缓解外部压力

西方国家对中国的这拨围堵，以北京目前的承受力，不是不可以抵抗过去，但要怒怼，就得对这些国家发出反制裁，这无疑会进一步损害北京同他们的关系，所以北京可能认为，在全力对付美国的当下，扩大敌人不是明智之举。它也明白，一些西方国家参与制裁和围堵中国，并非出于其本意，而是在华盛顿的压力下，带有某种“被动性”，即使是它们主动加入合围中国的圈子，在北京看来，也不足惧，关键是要把美国摆平，如果和华盛顿展开对话和谈判，而不像之前一样相互对抗，它们看到美中关系也许有所缓和，就有可能不再参与美国围堵中国的游戏。

这或许是北京的真实想法，在实现了阶段目的后，认为没有必要再和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把关系搞得剑拔弩张，能够退一步就退一步，暂时缓解一下外部压力也好。

问题是，北京难道不知道它这一手不大可能得到华盛顿的呼应？6月中旬蓬佩奥和杨洁篪的夏威夷会谈双方应该都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牌，而且北京一向要求别人要为对话创造一个好的条件或环境。既如此，北京就该为重启两国对话拿出实质性的“服软”举措，否则王毅的呼吁华盛顿会直接无视。

北京可能预见到此种情形，但中国较早控制疫情，现在经济正在全面反弹，而美国最近的疫情变得更严峻给了北京信心，让它心存一丝希望。故在王毅的重回正轨三建议中有“合作抗疫”这一条。即使华盛顿对王毅的对话表态完全不理睬，北京认为，至少自己表达出了在外界看来有点“认怂”的姿态，华盛顿若无视北京的呼吁，只能给世人留下其霸道的印象，吃亏的不是自己。

可见，如果北京真的是在华盛顿打压下感到力不从心而想休战言和，那么它对后者祭出的制裁香港和西藏新疆的措施，就不应该实施对等反制，因为对美国有关人员来华旅行实行签证限制和冻结资产等，基本是面子上的事情，而无实质意义，要想修好完全可以不这么做。采取对等反制，表明北京并没有打算在对美关系上要从对抗转向对话。

未到输诚地步

事实上，王毅的致辞基调虽较温和，没有外交部发言人的那种咄咄逼人，然而也是“软中有硬”，比如他不忘强调，“中国有权利维护自身的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有权利保卫中国人民艰苦奋斗获得的劳动成果，有权利拒绝任何对中国的霸凌和不公”。这三个“有权利”，划出了北京的底线。而他提出的对话三清单，也是北京一向主张的。

所以，王毅的这番合作对话表态，充其量是对华盛顿的一个试探，北京深得“一张一弛”的道理，尽管美国和西方国家最近一连串的动作对它造成了很大压力，但美国深陷疫情泥潭的现实，也使北京认为自己远未到输诚地步。

※作者邓聿文，独立学者、中国战略分析智库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