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马云给中国富豪带来的启示

经营互联网公司腾讯的马化腾和电子商务公司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

　　中国最著名的商人马云正在回避聚光灯。他的朋友说他在画画、打太极。他有时会把画发给日本巨头软银(SoftBank)领导人、亿万富翁孙正义看。

　　上周，人们几个月来首次在相对公开的场合——俄罗斯地理学会虚拟董事会上——看到了马云。当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总统和其他人讨论北极事务和豹的保护时，可以看到马云用一只手托着头，看上去很无聊。

　　马云是一位具有超凡魅力的企业家，20年前，他第一个表示中国在互联网时代将如何震撼世界；他的照片被印在各种充满溢美之词的商业书籍上；没有他不能征服的观众。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显的变化。

　　在共产党最高领导人习近平领导下，中国对一系列富豪进行了惩罚和羞辱。这些富豪积累了巨大财富和影响力，被认定有越界的行为。当官员们开始前所未有地监管中国强大的互联网产业时，马云及其网络帝国中最闪耀的两个公司——电子零售巨头阿里巴巴和金融科技巨头蚂蚁集团——是迄今为止北京最大的目标。

　　多年来，欧美官员一直在寻求控制互联网巨头。但是，很难想象西方监管者会给他们带来与马云同样巨大的命运变化。习近平主张应对中国的私营部门拥有广泛的控制权，要求对党忠诚，以及将社会稳定放在利润前面的承诺。

　　曾经备受许多中国精英人士信赖的财富创造者肖建华于2017年在一家香港豪华酒店被带走。寻求在华盛顿建立关系的石油大亨叶简明，以及收购了曼哈顿的华尔道夫·阿斯托里亚酒店(Waldorf Astoria Hotel)的保险公司领导人吴小晖都被拘捕。吴小晖后来入狱。一家金融公司的前董事长赖小民今年被处决。

　　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高级研究员、《党：中共统治者的神秘世界》(The Party：The Secret World of China's Communist Rulers)一书的作者马利德(Richard McGregor)说：“一般的铁律是，不应有任何党以外的、独立的权力中心。”

　　北京对科技业的压制已经触及阿里巴巴以外的董事会。

　　蚂蚁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胡晓明在3月辞职。几天后，黄峥辞去了拼多多董事长的职务，作为这个网上市集的创始人，黄峥在短短几年内让公司实现上市。拼多多在宣布他辞职的那一天表示，在过去的12个月中拼多多已经吸引了7.88亿购物者——比阿里巴巴还多。

　　在当月的一次政治会议上，社交媒体巨头腾讯的创始人马化腾提出了针对互联网公司的更严格的规定——或者按官方报纸的说法，“创新监管与治理方式。”

　　上周，中国反垄断机构召集了34家最大的互联网公司，讨论新的公平竞争规则。在几个小时内，他们讨论了改变业务，并公开保证保持一致。

　　中国餐饮外卖巨头美团的非执行董事戈登·欧尔(Gordon Orr)表示：“这些新规定将要求互联网平台考虑其未来的创新方式，结果可能导致创新程度降低。”

　　即便如此，阿里巴巴和其他互联网巨头在中国仍具有一定的地位，可以保护他们免受最严厉的待遇。官员们在加强经济监管的同时也赞扬了这些巨头的经济贡献。习近平希望中国的经济更多地由自主创新来驱动，而非依赖不可预测的外国大国驱动。

　　这意味着现在宣布马云被打败还为时过早。

　　“与其他企业家相比，他的公司对中国经济的成功和运转至关重要，”马利德说。“政府希望继续从他的公司那里获得收益——但要以他们的条件为准。政府没有将阿里巴巴国有化。它没有没收其资产。它只是在缩小其经营范围。”

　　阿里巴巴拒绝置评。

　　在与中国当局打交道上，马云并不是新手。

　　在1999年创立阿里巴巴之前，他在一家国营广告公司的短暂工作经历令他并不开心。当时，中国还不习惯有强大的私营企业家的想法，而马云却很有说服官员的能力。

　　“阿里巴巴完全有可能成长为一个世界级的企业，”当时的阿里巴巴所在的东部城市杭州的市委书记王国平在2000年代表示。“一个世界级的企业，它最重要是要有一个灵魂，要有一个领军，就是要有一个世界级的企业家。马云，我认为，已经够资格。”

　　阿里巴巴早期的首席执行官波特·埃里斯曼(Porter Erisman)表示，马云很早就意识到在中国取得成就意味着什么。

　　“公司中只有一个人提醒我们，终有一天我们要面临规模巨大带来的问题，我们将不得不因拥有过多的市场力量而承受压力，”埃里斯曼说。“那个人就是马云。”

　　埃里斯曼说，马云在2000年代中期的一次员工会议上表达了他的担忧。他补充说，当时，阿里巴巴的大多数员工“只是努力在想，‘我们该怎么赚钱？’”

　　2011年，马云体会到自己的雄心壮志可能会以错误的方式惹怒股东和监管机构。他悄悄接管了阿里巴巴的支付服务支付宝，激怒了阿里巴巴最大的投资者之一雅虎(Yahoo)。马云表示，根据中国的新规定，此举是必要的。支付宝后来成为蚂蚁集团。

　　“转移支付宝让他胆子更大了，”邓肯·克拉克(Duncan Clark)说。他是博达克咨询公司(BDA)中国的董事长，自1999年以来就认识马云。“他侥幸得逞了。”

　　随着阿里巴巴的成长，马云开始收到总统和电影明星的示好，但也受到了更多中国企业家的欢迎。克拉克说，这个“回音室”可能扭曲了马云关于他本人和他对政府的立场。

　　否则，他应该能预感到不祥，特别是在习近平推动私人企业与政府更紧密合作的时候。

　　当马云在2019年卸任阿里巴巴董事长时，共产党官方报纸上的一篇评论宣称：“没有所谓的马云时代，只有时代中的马云。”

　　中国领导人需要私营部门来帮助维持经济增长。但是他们也不希望企业家破坏党在整个社会中的统治地位。

　　去年10月，就在蚂蚁金服准备上市之际，马云在上海的一个会议上发表讲话，批评中国金融监管机构。他长期以来一直将蚂蚁金服视为颠覆中国大型国有银行的工具。但这是强调这一点的最不恰当的时机。此后不久，官员们停止了蚂蚁金服的上市。

　　香港科技大学政治学家蔡欣怡(Kellee S. Tsai)说，在中国，“这些日子，想说皇帝没穿衣服是很难的。”

　　马云在公司内部也基本消失了。据一位看到信息但未被授权公开发言的人说，今年1月，他突然出现在一个内部聊天群中，回答一个商业问题。员工们后来分享了马云的信息，以安抚紧张的同事。

　　最近，据上海研究机构胡润百富(Hurun Report)估计，马云三年来首次没有跻身中国富豪榜前三。新任中国首富是低调的钟睒睒，执掌着一家瓶装水巨头和一家医药企业。

　　当他的饮用水公司去年上市时，钟睒睒这个名字鲜为人知，报道他突如其来的财富的中国新闻媒体还得向读者解释他名字中的生僻汉字如何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