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展示中共团结的葬礼

中国官员周一在北京向前国家主席江泽民的遗体告别。 LI XUEREN/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在周二的追悼会上高度赞扬了已故前国家主席江泽民，以展示统治精英的团结。就在一周多前，全国各地曾爆发挑战北京权威的抗议活动。

尽管宣扬无神论，但执政的中共总是以近乎宗教般的庄严送别已故领导人，江泽民的追悼会也不例外，他于上周三去世，享年96岁。习近平在江泽民追悼会上致了长达51分钟的悼词，悼词中充满了赞誉，同时避免了有关这两名最高领导人之间存在任何个人和政治分歧的暗示。

数千名党政军要员参加了追悼会，他们戴着口罩坐在会场里。就在中共寻求展示内部团结的时候，这些口罩给了人们一个视觉上的提醒：正是遏制新冠病毒大流行的防控措施引发了中国各地的抗议活动。

今年11月下旬，全国各地爆发示威活动，反对中国异常严格的“新冠清零”防控政策，个别抗议者甚至喊出了要求习近平和中共下台的口号。就在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仍在继续上升的时候，中国政府已开始放宽一些激起公众愤怒的防控措施。北京市周二宣布，民众进入商超、购物中心和各类公共场所以及主要机场时，不再需要出示核酸检测阴性证明。

悼念者在中国东部城市扬州的江泽民故居外默哀三分钟，摄于周二。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反对“清零”的示威是中国自1989年以来发生的范围最广、最大胆的抗议活动，对习近平来说尤其是一种冒犯，他已在执政的头十年里加强了中共对社会的控制，并不遗余力地镇压异见。

中国政治分析人士表示，在这个微妙时刻为江泽民举行追悼会也给了习近平一个机会，使得他能向领导层和全国施压，让他们团结在自己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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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中国已故领导人办丧事的规矩是几十年来形成的，是在为毛泽东、邓小平和党内其他重要人物办理后事的基础上制定的。

但在某种程度上，江泽民的追悼会与邓小平的有相似之处，邓小平是中共元老和开国元勋之一。现旅居美国的中共报纸前编辑邓聿文表示，邓小平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要高得多。习近平周二为江泽民致的悼词与邓小平1997年去世后江泽民为邓小平致的悼词长度差不多。

“江走了之后，肯定要给他很高的礼遇，但是这个地步我估计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邓聿文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暗示外人上街不会有机会来分裂党领导。”

江泽民的丧事也暗中标志着中国一个政治时代的结束。在那个时代，即使在退休后，江泽民和其他党内元老也保留着密室操纵的大权。

江泽民在2004年辞去了他的最后一个重要职位——中央军委主席，他提携的官员让他在政治上的影响持续下去。许多专家和内部人士说，这些有时被称为“上海帮”（上海是江泽民长期的大本营）的官员约束了江泽民的继任者胡锦涛，对习近平成为胡锦涛的继任者有所帮助。

但江泽民的影响力已在过去的十年里减弱，胡锦涛在2012年退休后也没有为自己保留多少影响力。在今年10月召开的二十大上，习近平扫除了胡锦涛提拔上来的官员，包括总理李克强，并把新的最高领导层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亲信。

“江泽民走了就表示这个老人政治彻底地终结了，”邓聿文说。“本来已经终结了，但是现在江走了就是一个更强烈的象征。”

在官媒上周宣布江泽民逝世后，精心安排的后事马上就开始了。主要的官方通讯社新华社发表了高度赞扬江泽民的文章。国内的网站和主要报纸都把彩色页面换成了表示悲伤的黑白色。在江泽民逝世的上海，他的遗体由一个车队护送到机场，然后运往北京。

那之后，中共的报纸纷纷发表悼念江泽民的文章。这些文章强调了1989年军队镇压天安门广场的民主抗议活动后，江泽民在稳住中共统治方面起到的作用，赞扬他为推进中国经济市场化改革、加快军队现代化建设所做的贡献。

悼念活动在周一达到高潮，国家领导人和江泽民的家人前往医院向江泽民的遗体告别。国家电视台播放了习近平和其他官员（包括退休和现任官员）庄严缓慢地绕着江泽民的遗体一周，在遗体前三鞠躬，并向江泽民的遗孀王冶坪致哀的画面。

已退休的领导人胡锦涛也参加了这个活动，一名助手扶着他绕遗体一周。在今年10月召开的二十大上，胡锦涛突然被带离主席台，引发了人们的疯狂猜测，有说法称，习近平清洗了这名前领导人，引人注目地展示了自己的权力。（中国官媒后来的报道称胡锦涛身体不适。）

周一晚些时候，军人以及受到严格控制、身穿黑衣的人群，站在通往北京西郊八宝山革命公墓的道路两旁，为江泽民的灵车送行。

对许多中国人来说，他们对江泽民去世的悲痛是发自内心的。

但许多中国人，尤其是企业家和自由派知识分子，对江泽民的回忆更多是他推动了市场化改革，让中国获得了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的地位，以及容忍对政治改革进行更公开的辩论，这在现在已不可能。

“他的改革开放意识，顺应时代潮流的决心，成熟的政治技巧和策略，对社会多元化趋势的尊重，以及把这些因素结合起来的本事，都是超过他的前任的，”上海的历史学家萧功勤说，他回忆了自己1987年与江泽民见面的情景。

习近平寻求在悼词中赞扬江泽民成就，同时也不让这些成就削弱自己的政绩。

中共领导人都记得，1989年的学生抗议运动是在哀悼胡耀邦的突然去世时爆发的，胡耀邦曾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后来被罢免，抗议者认为邓小平和其他党内元老对胡耀邦不公。

虽然习近平似乎决意不让人们怀疑他对江泽民有任何不尊重，但他也把江泽民描述为自己许多旨在加强中国抵御国内外威胁政策的先行者。

20世纪90年代初，“世界社会主义出现严重曲折，一些西方国家对中国进行所谓‘制裁’，”习近平说道。他接着表示，江泽民在保证经济稳定发展的同时，加强了意识形态纪律，“坚决维护国家的独立、尊严、安全、稳定。”

习近平还称赞江泽民在担任了中央领导人15年后，于2004年辞去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重要职位，称其显示了这位已故国家主席的“深谋远虑”。

但现年69岁的习近平似乎不太可能以江泽民为榜样。习近平在掌权十年后开始了自己作为中共总书记的第三个五年任期，而且尚未安排可能的继任者，这意味着他可能会再掌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