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燒烤爆火：三年疫情後，大家都“病”了

摘要：淄博人氣急劇上升凸顯中國人越來越看重樂趣和省錢，而不是奢侈消費。從老工業城市轉身成為燒烤熱門打卡地，淄博現象反映了中國經濟疫後復甦中的苦澀現實。

在這個不太富裕的中國城市，每天晚上都有成千上萬的遊客露天吃着烤羊肉串，用塑料杯子喝着便宜的啤酒。這些出來玩的人和朋友一起自拍，很多人是中國取消新冠疫情動態清零政策後第一次出門旅遊。

直到不久前，還沒有多少中國人能在地圖上找到淄博。現在，這座城市已成為中國最熱門的旅遊地之一。淄博的人氣急劇上升，反映出中國人越來越看重樂趣和省錢，而不是奢侈消費，這對國內經濟在疫情之後的復甦會有影響。

自去年年底以來，中國政府幾乎取消了所有嚴格的疫情防控措施。這些措施曾抑制經濟增長，並激起了民眾的不滿。但疫情造成的經濟創傷尚未完全癒合，一些指標顯示情況正在惡化。4月，青年人失業率達到創紀錄的20.4%，高於2022年底的16.7%。

從表面上看，中國正再次涌動着活力。商場、餐館和火車站都人滿為患。很多中國人，尤其是年輕人表示，他們要儘量多旅行，把疫情期間失去的時間補回來。隨着出口增長放緩，中國正依靠消費來推動經濟反彈。

但這種熱鬧的氣氛掩蓋了一個更深層次的挑戰。儘管許多中國人熱衷於與朋友的聚會狂歡，但他們在購買家具、電器等大件物品方面卻精打細算。黯淡的就業前景也導致許多年輕人推遲結婚和生育，而這可能又會導致中國人口下降問題在未來幾年惡化。

本月早些時候去過淄博的Shao Xiaoru說，年輕人現在的想法不同了。今年23歲的Shao說，他們都想出去玩，而不是呆在家裡。

Shao在淄博逛了一家外形象一座巨大寶塔的熱門書店。但買書的人很少，這家書店的九層樓中只有三層在營業。成群結隊的遊客沉浸在另一項不花錢的消遣中——自拍然後上傳到社交媒體上。

淄博突然爆紅可以歸功於當地政府針對其特色燒烤進行的一場異常成功的宣傳活動。圖片來源：CFOTO/DDP VIA ZUMA PRESS

淄博燒烤是把烤肉裹在薄餅里，然後包上小蔥，抹上蒜蓉辣醬。圖片來源：CFOTO/DDP VIA ZUMA PRESS

淄博成為自拍聖地反映了人們壓抑已久的遊玩需求，中國領導層希望這種需求能重振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將這種熱情轉化為可持續的經濟增長則要更加複雜了。

中國經濟面臨的挑戰從五一假期的旅遊消費數據中可見一斑。根據中國文化和旅遊部的數據，雖然國內游出遊人次較新冠疫情開始之前的2019年同期攀升了19%，但旅遊總支出僅增長了0.7%。

此外中國通脹率接近零的水平，也反映出消費支出的不溫不火。

4月份CPI同比上漲0.1%，為兩年多來最小升幅。

今年之前，除了特色燒烤之外，淄博與分布在中國各地的許多其他工業城市和城鎮基本沒有區別。

與中國其他地方一樣，淄博燒烤也是將小塊羊肉和其他肉類或蔬菜串在簽子上燒烤。但淄博當地人並不直接吃烤肉，而是把它們裹在薄餅里，然後包上小蔥，抹上蒜蓉辣醬。普通羊肉串一串價格折合不到50美分，兩個人花相當於20美元就可以吃喝一頓。

淄博突然爆紅可以歸功於當地政府進行的一場異常成功的宣傳活動。據當地官媒報道，淄博共青團在今年2月邀請了260多名化工專業的學生來淄博吃燒烤，許多學生隨後在網上發布了在淄博遊玩的照片。很快，大學生前往淄博旅遊的話題開始在社交媒體上頻頻出現。

隨着淄博在網上的熱度開始節節攀升，當地官員趁熱打鐵進一步推廣他們的計劃，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淄博將在五一假期這段時間舉行燒烤節。

社會媒體幫助淄博強化了其作為熱門旅遊目的地的地位。圖片來源：BRIAN SPEGELE/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淄博市政府未回復記者發出的書面置評請求。

社交媒體上的各路網紅紛紛來到淄博打卡。在中國走出新冠疫情之際，社交媒體的人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許多淄博本地人對這種網絡關注欣然接受，並熱情歡迎到訪的遊客。這種態度又進而吸引了更多網紅。

到今年3月，淄博作為一個熱門旅行目的地的地位得到鞏固： 3月共有480萬人到淄博旅遊，超過了這個城市總計470萬的人口數量。

在五一假期期間，官方媒體報道說，從北京到淄博的火車票在一分鐘內售罄。淄博人山人海，以至於當地官員建議遊客考慮推遲行程。

當地銀行趁此機會開始提供特色低成本貸款，鼓勵更多人在淄博開燒烤店。儘管遊客蜂擁而至，但淄博政府和企業承諾不會抬高物價，這種做法贏得了更多遊客的青睞。一些當地人稱，之所以有這種誠信行為，是因為孔子就出生在這座城市以南約100英里的地方。

淄博最受歡迎的餐館之一牧羊村的老闆楊本新說，他們的肉串新鮮實惠，有獨特味道。為了占到位子，遊客們在早上8點之前就開始排隊拿號。

楊本新說，他每天接待多達1,500名食客，還有更多人在外面看熱鬧。一天晚上，六個人在餐廳外用智能手機進行了直播。一架玩具無人機在頭頂上空飛行。一名男子帶着一箱沒洗過的黃瓜，為一個附近城市的農產品做宣傳，鼓勵食客們在鏡頭前品嘗。

淄博一個燒烤行業組織的負責人劉靜說，像這樣接地氣的場景與三亞的豪華海灘度假村相去甚遠，但它們迎合了當今許多中國人的需求。三亞被譽為中國的夏威夷。

她說，你要是去三亞兩三天這費用老高了，來我們這裡成本非常低地就能享受到非常關懷的地方。

這種現象的背後，有官方媒體的推動。有這樣一個故事，去年中國新冠疫情防控的高峰時期，有一萬多名大學生被迫在淄博隔離。據一篇報道稱，當地官員在這些學生隔離期間對他們照顧有加，一些學生說一定要回來淄博吃燒烤。

這波熱度使淄博市中心的八大局露天市場變成了社交媒體內容製作地。商販們紛紛掛起紅底黃字的橫幅，以吸引網紅來自己的攤位。市場多數攤位已經不再出售水果和蔬菜等日常必需品，轉而專門向遊客出售當地為數不多的一些特產，例如用粘紫米做餡，不是很甜的紫米餅。

也有一些人對淄博現象持懷疑態度，有些人質疑圍繞淄博現象的樂觀情緒。最近一篇廣為流傳的評論文章認為，這個城市最近的爆火不能解決困擾着許多中國小城市的經濟問題，中國的很多年輕人是跟風網紅被消費，而不是獨立思考。

中國獨立作家、前知名記者宋志標在評論中寫道，社會病了，燒烤等走紅是它的症狀。

儘管出現批評聲音，牧羊村和整個淄博每天的燒烤狂歡還在繼續。5月的一個晚上，10點剛過隨着滿臉通紅的食客漸漸散去，店裡的人流開始變少，長期經營這家燒烤店的楊本新評價起了最近店裡生意的火爆。

他說，生意雖然很好，但客流量大，服務員應付不過來，網上出現了很多對近期服務問題的抱怨，這讓他很苦惱。他說，來淄博的遊客既要吃好服務好，又要價格實惠。

他說，你要說高標準服務我們就做不到便宜實惠。

楊本新說，已經開始告訴客人，不要長時間排隊去吃我的烤肉，太不值了。

他還表示，我覺得這種狀況確實很難維持，如果半年之內能一直火成這樣也是一個奇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