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失踪：弥漫中国官场的恐惧

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秦刚突然消失三个星期，至今没有露面。早先在解释这位中共领袖习近平外交班子重要人物无预警地消隐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说秦刚生病了，但日前在被外国记者追问时又顾左右而言他，不再说秦生病，并拒绝回答提问。在诸多观察家看来，秦刚如此戏剧性消隐清晰地凸显出当今中国政治的凶险。

弥漫当今中国官场的恐惧

在许多观察家看来，原来看似风生水起、风风火火、风头正健上任不久的国务委员兼外长秦刚突然消隐、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说他消隐是因为生病，这种局面就已经足够富有戏剧性。然而，更富有戏剧性的是，7月14日，在秦刚“生病”多日之后，有外国记者询问秦外长何时能返回工作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中外记者的众目睽睽之下迟疑了将近20秒钟，然后表示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长期研究中国历史、观察中国政治的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荣休教授宋永毅说，汪文斌的这种表现显然是源自弥漫于当今中国官场的无所不在的恐惧。

宋永毅说：“中国外交部的人，他们哪怕知道一些情况，在没有得到上层领导批准之前，他们也不敢说。因为（中国已故总理）周恩来说过，外交无小事。就是说，所有的小事都要得到最高领导的批准（才能说）。哪怕周恩来在和（美国总统）尼克松和（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谈判的时候，因为和美方交谈的时候回答有一些问题没有得到毛泽东的批准，就被毛泽东拿来当作一个重要的借口要把他搞下去，还整了他半天。

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荣休教授宋永毅

宋永毅看来，习近平治下的当今中国，跟中共前独裁者、习近平所敬佩的毛泽东治下的中国高度相似，中共内部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种人人自危的状态。宋永毅说，习近平对党内的清洗，对下属的猜疑越来越像晚期的毛泽东。怀疑彭德怀，怀疑刘少奇，怀疑彭真，怀疑贺龙要谋害他，在利用林彪的协助把这些中共打江山的功臣都打倒之后，毛再怀疑他亲自挑选的接班人林彪要发动政变谋害他；习近平也是这样疑神疑鬼，于是中共官场包括外交部发言人也害怕动辄得咎，于是世人就看到了汪文斌看似富有十足戏剧性的将近20秒钟的迟疑。

中国外交部并非遇到突如其来的难题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将近20秒钟的迟疑以及迟疑之后的拒绝回答问题，这种场面在很多观察家们看来非常富有戏剧性和文学性，而好的戏剧和文学可以容纳不同的、但同样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长期观察中国政治的中国事务专家胡平

在长期观察中国政治的中国事务专家胡平看来，最好的解释也必定是符合情理的解释。胡平说：外交部发言人的专业就是用所谓外交语言回答各种很难回答的问题；可是这一次，汪文斌居然就是尴尬沉默了长达将近20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应当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对方提的问很突然，他事先没有料到，所以没有准备，而这个问题又比较困难，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胡平说：“但是情况显然不是这样，因为秦刚消失了这么久，那么谁都想得到你开记者会，一定有记者会提出这个问题，因此，外交部发言人他们一定事先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可是我们看到的是，当别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张口结舌长达20秒，最后还是没有回答。那么这就并不是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造成的，而且他故意这么做的，就是原来就商量好了，遇到别人提问题，我就这样子沉默，然后过一段时间把这个问题推开避开。”

胡平认为，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的那种戏剧性踌躇和沉默显然不是因为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是中国外交部对外发言机构的一种深思熟虑的自选动作，目的是对外展示一种姿态。

习近平的犹豫和为难

在官方大力强调“一锤定音、定于一尊”的当今中国，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的这种张口结舌的犹豫，在很多观察家看来毫无疑问就是一尊习近平犹豫的反映，是一尊犹豫不决，定音锤迟迟不落，才导致不幸的汪文斌以及中国官方媒体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或闭口不提。

习近平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在宋永毅看来，目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天知道。宋永毅说：“一尊自己也搞不清楚。秦刚到底是不是间谍一尊也搞不清楚。秦刚现在肯定是被扣起来了，以某种形式被扣起来了。肯定是对他有某些方面的怀疑，这是没有什么好疑问的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男女关系问题。男女关系问题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当中算什么，我们都知道，毛泽东那么乱，习近平屁股也不干净，这都不是问题。”

宋永毅在这里所说的秦刚的间谍或男女关系问题是指中国官方对秦刚的消隐至今没能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导致谣言四起，流传广泛的谣言包括秦刚被拿下因为他跟一个有夫之妇有婚外情，而那个有夫之妇是一个双面间谍。宋永毅所说的毛泽东乱是指毛泽东的私人医生李志绥等人提供证词说毛泽东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很乱。

他所说的习近平屁股不干净是指习近平本人尤其是他任职福建期间不但利用官职获得清华大学博士学位，还在那里有情人，而那个情人并非他的妻子；为了制止和震慑这样的绯闻和非议的传播，习近平当局在2015年越界到香港、到泰国抓捕香港铜锣湾书店书商，践踏中共许诺香港的“一国两制”，并促成香港后来声势浩大的“反送中”（反对把诉讼被告送到中国大陆审判）的运动。

在胡平看来，习近平截至目前显然在秦刚问题上犹豫不决，而习近平的犹豫不决是汪文斌所展示的犹豫不决的缘由和理由，而这种互为因果的犹豫不决展示了当今中国上层的一种微妙的政治角力。

胡平说：“汪文斌这个姿态就表现得很尴尬。这个尴尬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向习近平施加压力，习近平显然对这个问题是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样做好。因为这件事情对他的权威是很大一个挑战。因为你身为领导者，大家知道领导者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要知人善任。秦刚又是连升3级，这显然是出于你一尊的意思。那么如果秦刚出了问题，那当然就是你习近平用人出了问题啊，那么至少你的这个缺点，你的这个短板是让大家能够看到。所以这就使得习近平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格外为难。”

胡平认为，习近平的犹豫不决不是因为担心秦刚有所谓的男女婚外情绯闻处理秦，难免会令人想起他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习近平显然自信没有人敢拿男女关系问题或贪污腐败问题来质疑他，尽管他以及他的家族这两方面的问题都很明显，而且他也喜欢以这两方面的问题为理由整肃别人。

习近平是犹豫不决还是玩左右互搏

显然至少是一度获得“一尊”习近平大力赏识的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秦刚上任不久就消失，眼下有关他为什么消失的谣言广泛流传，并且成为国际媒体的一个今日中国的报道主题。政治不透明的中国也是谣言大国，而且中国的谣言常常是所谓的遥遥领先的预言。

然而，也有观察家们指出，鉴于中国政治的不透明，来自中国的在中文世界广泛流传的谣言也可能错得离谱。例如，去年10月中共二十大之前，由于习近平在公众场合出现的次数较少，导致习近平在中共党内因为独断专行而受到阻击被拿下、时任总理李克强将取代他的所谓“习上李下”的谣言有声有色，声势浩大，好像是即将变成事实。然而，最后出现的事实跟谣言恰恰相反，李克强被彻底裸退，习近平的习家军全面占据中共最高领导层。

眼下围绕秦刚消失的种种谣言究竟有多少会被证明是遥遥领先的预言，有多少不过是谣言而已，眼下还不得而知。但许多观察家认为，秦刚的消失显然是至少部分反映出中国外交部明显的内斗。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2020年4月8日）

这派观察家们就此提出的一个证据是，秦刚上任之后被免职的以战狼姿态超强而闻名于世的中国外交部前发言人赵立坚的妻子在秦刚消隐两个星期之后通过社交媒体微博抒发兴高采烈的心情，声言“今天是个好日子”，还声言赵立坚是“为人正直为国为民的好官”。

现在外界还不清楚赵立坚的妻子发出的这些社交媒体言论是否是表示在秦刚坟头上跳舞的意思，但各方观察家一致认为赵立坚先前在发言人位置上发出的那些不负责任、不讲事实的超级战狼言论在中国外交部内受到强烈的批评。

例如，在赵立坚提出中国的新型冠状病毒是美国军人传播到中国的不负责任、不讲事实、不讲证据的说法在美国引起舆论哗然之后，中国时任驻美国大使崔天凯接受美国媒体采访，公开对这种说法表示了强烈的批评。崔天凯说，病毒起源研究应当“是科学家要做的工作，而不是由外交官或者记者来进行揣测的，因为这样的揣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而且非常有害。”

许多观察家们认为，赵立坚先前反复发表给中国造成外交损害的战狼言论且安然无恙，显然是有一尊支持；崔天凯公开发表言论对赵立坚的战狼言论提出批评且安然无恙，显然也是有一尊支持；一尊习近平到底还是犹豫不决还是玩左右互搏尚不得而知，习近平在秦刚消失的问题上的明显犹豫不决究竟是为什么也不得而知。

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授宋永毅对美国之音表示，无论如何，秦刚的消失和外交部的表演都是反映当今中国政治状况的好戏，随着习近平治下的中国越来越像毛泽东晚期统治的中国，人们可以期待这种好戏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