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旧金山之行，窥见习更真实的一面

作为几代人以来最具权势的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很少会费心去讨好或者取悦民众。他在中国的公开露面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周围全是阿谀奉承的领导干部和崇拜的粉丝。

因此，当习近平抵达旧金山与拜登总统会面，试图稳定呈螺旋式下滑的中美关系时，这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让我们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位中国领导人，时不时能看到他比平日里更为真实的一面。

有那么几个时刻，习近平变得生动起来——或者说是他最接近这种状态的时刻——比如周三晚间，在旧金山的一个晚宴上，当他在上世纪80年代结识的一群艾奥瓦人出现在迎宾队列里时。当他看到那位曾经开车载着他在艾奥瓦州乡间四处走动的男性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年，习近平还是来自河北省的一名年轻的党干部，希望深入了解美国的农业技术。

习近平说，自己工作太忙，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于一位普通政治人物，甚至对于中国历届领导人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表现，但作为几十年来最谨言慎行的中国领导人之一，习近平在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的亮相却令人耳目一新。尽管宣传机构忙着把他塑造成人民领袖，他几乎不会透露自己的私人生活。

通过让政治对手或者进班房或者靠边站，以及加强对文职政府和军队的控制，集中在他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这只会让他越来越神秘。

据与会人士透露，在与拜登及其手下的多名国家安全和经济助手长达四个小时的闭门会谈中，习近平表现出了典型的克制和谨慎。他们说，他可以对导致中美分歧的那些问题侃侃而谈；但当话题转到乌克兰或者中东的动荡局势时，他就要看笔记，照本宣科了。

美国人所看到的一切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们对习近平的看法——他是一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实施铁腕控制的中国领导人。

习近平通过让政治对手或者进班房或者靠边站，以及加强对文职政府和军队的控制，把越来越多的权力集中到自己手上。 DOUG MILLS/THE NEW YORK TIMES

习近平不同于他的前任——邓小平1979年来到得克萨斯州，戴上了牛仔帽；江泽民30年前到西雅图参加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时为一个2岁的孩子送上一只熊猫毛绒玩具。在那次峰会上，江泽民回答了美国记者的许多问题；而这次，习近平没有出席记者会，只留下拜登独自回答提问。在原定的另一个发言场合，习近平也没有露面，而是提交了书面发言。

尽管如此，在过去五个月里，习近平一直在为这次双方领导人的会晤作准备，去年，除了在巴厘岛与拜登的会晤，他基本上没有跟美国官员碰面。今年夏天，他开始接见一系列到访的美国官员，首先是国务卿布林肯。

他邀请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访华，以此庆祝后者的100岁生日，并举行了一个长达五个小时的庆祝活动，显然是为了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基辛格帮助策划的美国对华开放代表着一个应该重现的黄金时代。

所有这些都导致了两国关系的基调出现了变化；当习近平重复他的那句话，即地球足够大，容得下两国各自和共同发展时，他是在暗示，这两个军事、经济和科技超级大国可以给对方一些空间。

但也有迹象表明，他的基本观点没有变，尤其是对美国的看法。拜登谈到了两国之间的建设性竞争关系，他告诉记者，“我的责任是让这件事变得合理、可控，这样它就不会导致冲突，这就是我所要做的。”

习近平一直拒绝接受这个概念，即一种掌控之下的竞争关系。

“首先要回答的是，中美到底是对手，还是伙伴。”习近平说。“这是根本的、也是管总的问题。”

但说归说，做归做。

与拜登的峰会结束后，这位70岁的中国领导人在旧金山出席了美国企业高管晚宴，他希望美国企业的高管能帮助阻止外国公司将投资撤出中国。

习近平与宾客欢聚一堂，包括特斯拉的埃隆·马斯克（仅在鸡尾酒会上现身）、苹果的蒂姆·库克以及曾在艾奥瓦州招待过他的人们。

有与会者表示，这场晚宴是中方与美国商界以及美国政府关系户打交道的一次尝试，美国政府对诸多中国企业实施了制裁，并严格限制中国使用美国的芯片技术。

习近平抵达现场后进入一间贵宾室稍作停留，随后与其他中方高官在酒店宴会厅列队欢迎嘉宾，与他们握手合影。

用餐时，习近平坐在长桌靠近宴会厅正首的一端，身边是丘博保险集团首席执行官埃文·格林伯格和赛默飞世尔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马克·卡斯珀，这两家企业都是专注中国事务的晚宴举办方的成员。

“习近平昨晚以中国领导人鲜有的方式展示了零售政治，”参加晚宴的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中国事务主任何瑞恩(Ryan Hass)周四表示。

习近平的致辞基本只谈到了友好话题，将中美关系比作一棵“已经长大”的树，并提出愿意为加州送来更多“友谊使者”大熊猫。

拜登总统与习近平在位于加州伍德赛德的斐洛里庄园。他们此前仅会晤过一次，是在去年的巴厘岛。 DOUG MILLS/THE NEW YORK TIMES

康奈尔大学教授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表示，习近平的讲话平和且带有一丝暖意，但他传递的信息却是双刃剑：通过援引“中美人民的友好关系史来警示把中国当作对手的后果”，她说。

白洁曦说，他的讲话“有点像一只伸出的手”，可能反映了中国领导层与美国商界重建往来的兴趣。“（他）在可预见的话题上提出了一些尖锐观点，但总体基调似乎还是试图缓和两国关系的紧张程度。”

这场晚宴本身就是个争议话题，习近平的批评者表示，美国商界领袖以高达4万美元的价格订一桌位置并多次为习近平起立鼓掌的行为是可耻的。

一位因为引起的这种不满而要求匿名的与会者表示，习近平与同桌嘉宾的交谈十分热络。

习近平的作风与前任中国领导人相去甚远，比如爱出风头的、曾在夏威夷的一场晚宴上弹奏钢棒吉他的江泽民。但与会者指出，很少以谈笑风生面目示人的习近平在晚宴上经常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