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对美元大幅升值的背后：能否持续走强?

进入11月以来，在岸和离岸人民币对美元的即期汇率呈现强劲的升值趋势。11月20日，二者均升破7.17，日内分别超涨800个基点和500个基点。

然后，离岸人民币在11月21日最高点达7.1278，创下四个月来的最高值。

总部位于深圳的中国官媒《证券时报》在11月20日的报道用了非常激动的标题：“刚刚，央行重磅出手！人民币暴涨800点，这一数据首超欧元！七大利好齐发，A股迎舒心时刻？”

文章用“人民币发飙了！”和“气势如虹”作为开头和小标题，称人民币走强不是单个突发事件，而是有一连串的利好作为“人民币的大好局面”的铺垫。

根据报道，这“一连串利好”包括：“监管针对人民币汇率不断发声稳定汇率预期，逆周期政策持续出台，持续化解金融风险，美中等地缘局势缓解，美元见顶回落，季节性结汇时点的到来，以及人民币中间价持续维持在低位等等。”

人民币升值的背后推手

位于北京的经济学家保罗·匡（Paul Kuang）（应本人要求隐去真实姓名）告诉美国之音，某种货币的升值或贬值有各种原因，也是常见现象，“发飙”的说法显得有点可笑。他分析说：“此次人民币的升值的驱动因素来自多方面，包括美元指数下跌以及两国元首会面带来的中美关系阶段性回暖。假如美联储停止加息，人民币的升值趋势会是大概率事件。”

保罗·匡认为，人民币升值并不代表中国经济复苏：“最后一个季度经济是不错，但是这个对人民币的影响很小。”

他说：“人民币主要影响因素是中美关系，再加上美联储是加息还是不加息。只要美国那边一停止加息，一有这个迹象出来，人民币就会被动升值。中美关系要是看起来好点，人民币也会升值。”

美联储锚定的通胀指标9月同比为3.4%，是最近四个月以来首次出现下滑。保罗·匡分析说：“这让市场认为美联储结束加息会较快发生，所以导致了美元指数下跌。目前，美联储尚未达到2%的通胀目标，也就意味着不可能降息，但是会暂缓加息节奏。”

在纽约华尔街某投行工作的金融分析师费先生告诉美国之音，这完全是资本逐利的正常现象：“因为美联储这两年一直加息。然后11月1号的时候美国的CPI，也就是消费指数低于预期。低于预期的话，感觉通胀没那么厉害了，然后大家就觉得美联储可能不会再加息了。之前都觉得12月还可能会再加息。”

他解释说，不加息的话中国跟美国的利差就不会越来越大。比如说，美国的国债是5%的回报率，而中国国债的回报率是2%。大家都不想买中国国债，都想买美国国债。所以都换成美元买。不买中国国债就没有对人民币的需求。

另据路透社11月21日的报道，中国各大国有银行本星期在货币市场表现活跃，积极买入人民币，帮助加速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步伐。11月16日，美国财政部的最新数据显示，9月份，中国继续抛售美国国债（美债），为连续6个月减持美债。当时，有分析人士说，中国抛售美债的一大动机就是抬升人民币币值。

能否长期保持强势？

根据中国各大媒体报道，近日，人民银行上海总部、金融监管总局上海监管局、上海证监局、上海市地方金融监管局、上海市科委联合召开金融机构座谈会。会议要求，金融机构要一视同仁满足不同所有制房地产企业合理融资需求，支持房地产企业通过资本市场合理股权融资。

《21世纪经济报道》引用东方金诚首席宏观分析师王青的观点说，今年底明年初宏观政策将继续保持稳增长取向，房地产支持政策也将持续发力，国内经济有望延续回稳势头，这些都会对人民币汇率提供支撑。

保罗·匡认为人民币的币值跟中国股市和楼市完全没有关系。“中国股市现在由国企占据，加上政府严重干预，股市现在已经失去他的正常功能了，最近这段时间不可能起来了。明年也不太可能，除非政府出手让养老金都去买，但是即使那样一般人也不会把自己的钱轻易放进去。政府要求银行给房地产企业贷款，这个也完全和币值没有关系。而且对楼市也不会有什么推动，无非是让他们死得慢一点。”

不过，中国国内舆论关于人民币未来保持升值趋势大都呈乐观态度。

《财新》引用中国银行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有鑫的观点说，人民币升值通道逐渐打开。他说：“短期看可能还有所波动，但年底前后，随着国内外形势进一步发生动态演变，国内更多的积极因素将显现，明年人民币将延续回升态势。”

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杨德龙分析说，人民币贬值的趋势很可能已经终结。他说：“大胆预测2024年人民币相对美元的汇率可能会重回到6字头，这将有力推动人民币资产的回升，同时吸引外资回流到A股市场。”

保罗·匡告诉美国之音，根据他的观察，外资撤出中国大势所趋。“也不完全是地缘政治的原因，在中国他们没有很多机会。现在有一些跟中国渊源很深的企业已经冒险回来了，但是绝大部分想跟欧美做生意的，他们就跑了。”

保罗·匡分析说，目前世界范围的地缘政治冲突、区域性的冷战热战，以及能源和粮食价格大幅波动等各种因素让全球投资者更愿意采取规避风险的投资行为。“这导致对美元资产的需求走高，从而给人民币带来被动贬值压力。中国国内宏观政策以防风险为主，不可能短期大幅刺激。萎靡的房地产市场和沉重的债务问题还将持续现状一段时间。”

他说：“短期内经济或许可以达到官方目标，但是这不代表市场信心会得到恢复。许多外资对于进入中国仍有顾虑，他们观望或者令投别家，热钱仍在离开中国。所以，人民币短期内下行风险仍存在。”

在纽约华尔街某投行工作费先生认同美中关系的缓和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因为部分投资者会对中国的经济回暖有一定的期待。“经济好的话当然对人民币升值也有作用。经济好的话大家就不着急把人民币换出来了嘛。虽然我觉得总的趋势是资本还是会外流，但是相对来说比大家都悲观还是要好点。”

他说：“明年美元如果减息的话，人民币有可能接着升值。现在中美利差是3%。如果明年美国利息降到4%，利差就只有2%了。大家还是想投资美元，但是就没那么想投了。”

截至本文发稿之时，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数据显示，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较上日调升61点至7.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