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铭建议龙应台袁伟时：请用文明来说服我

　　【万维读者网】万维读者马铭来稿：本人这篇小文源于两篇文章，一篇是最新的轰动华人几岸几地的就大陆《冰点》杂志被封台湾的文化名人龙应台女士所写的《请用文明来说服我──给胡锦涛先生的公开信》，另一篇是入世旧文，是广东历史界的学者袁伟时教授前两年写就的《看哪！中学历史课本上谎话连篇》。



在龙应女士的公开信中，有以下这么一段：

仇外的建国美学。今天封杀「冰点」的理由，是广州大学袁伟时先生谈历史和教科书的文章。因为它「和主流意识形态相对…攻击社会主义，攻击党的领导」。而「毁」掉了一份报纸的袁伟时先生的文章，究竟说了什么的话，招来这样的惩罚？



我认真读了这篇文章。袁伟时以具体的史实证据来说明目前的中学历史教科书谬误百出不说，还有严重的非理性意识形态的宣扬。譬如义和团，教科书把义和团描写 成民族英雄，美化他对洋人的攻击，对于义和团的残酷、愚昧、反理性、反现代文明以及他给国家带来的伤害和耻辱，却只字不提。综合起来，教科书所教导下一代 的，是「一、现有的中华文化至高无上。二、外来文化的邪恶，侵蚀了现有文化的纯洁。三、应该或可以用政权或暴民专制的暴力去清除思想文化领域的邪恶。」。 对于这种历史观的教育，袁伟时非常忧虑：「用这样的理路潜移默化我们的孩子，不管主观意图如何，都是不可宽宥的戕害。」



袁伟时说，教科书不能罔顾史实，不能??美暴力，不能教下一代中国人对自己狂热，对外人仇视。这样的认知，锦涛先生，在我们这里，叫做「常识」。在北京，竟然是违反「主流意识形态」的入罪之论。那么能不能请您告诉我这个台湾人民，您的主流意识形态是什么？

（本文写于一月廿四日。台北中国时报、香港明报、吉隆坡星洲日报、美国世界日报今同步刊出）



肯定一点，冰点被封绝对与袁伟时的文章没有关系，龙女士估计想得多了或者远了。



一个简单地事实，在中国青年报的《冰点》专刊被封后，读者依然可以在国内其它网站看到袁的这篇文章的全文，如在名为"CHINA.COM"的网上（ http://big5.china.com/gate/big5/edu.china.com/zh_cn/schoolyard/culture/news/515/20060112/13025812.html ），可以读到标题为《袁伟时:看哪！中学历史课本上谎话连篇》的妙文。而这个网站归属是"中华网公司中国区总部、中华网china.com 北京编辑部、北京公司"。



因此，本人一个小感觉，就是这位龙应台女士，喜欢自我陶醉在假定的事实中并以此作为整篇文章的铺垫。



现年74岁的袁伟时祖籍广东兴宁，广东历史学者，主要研究近代中国历史和思想史，经常对当前的社会及文化问题发表评论文章。袁伟时接受境外有关传媒专访时表示"被指引致冰点停刊的文章"早于 2002年底在广州的《东方文化》杂志发表过，"冰点的编辑是经我同意刊登这文章，其他事情他不清楚"。袁伟时说，"文章是以理性的角度探讨历史，一方面谴责列强入侵中国的暴行，另一方面亦指出应反思中国的弱点，中国过去百多年的封闭政策，令国家走了不少冤枉路"。袁伟时否认以"狼"来影射共产党，他说：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邓力群早于 1979年时就发表了"狼奶论"，慨叹社会缺少对人的尊重及人道主义。袁伟时批评中国当局打压新闻自由，传媒无从发挥监督政府和社会的功能，最后只会导致弊病丛生。



从袁教授以上的谈话可以看出，袁的这篇文章，在内地网上曾经随处可见现在也应该能被普通读者读到。《冰点》也不是首发这篇文章，早在2002年就有报刊发表过。袁教授在《冰点》被封后仍然可以就"敏感话题"接受外电的采访。近年来，他也多次接受国内媒介的采访，如作客人民网公开讨论中国近现代史。



其次，龙应台女士赞同的、袁教授所持有的对义和团的评价观点，并不新鲜，也不是首创。



早在７年以前，应该说是更早的时候在中国大陆就有这种的类似的观点，如80年代，当时大家趁着改革春风到处都在谈"闭关锁国、黄土文明比海洋文明"。最早我是98 年前看到的，当时中国学生在美国驻北京使馆外示威，西方主要媒体都在谈"中国的一个幽灵 "又出现了（在1980年代中国改革之初，西方世界认为这个幽灵从此在中国就没有了）。什么样的幽灵？就是西方社会多年来视之为"匪"的 100年前的义和团。



谈到1998年的中国大学生围堵美国大使馆，我有个提议，哪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对比一下这两天发生以叙利亚的火烧丹麦大使馆的新闻。



按西方的主流思想就是"只能我放火别人不能点灯"。别国如有异动，那肯定是落后愚味了，闭关锁国了。如西方人普遍认为义和团不是团而"匪"。



通过这几年的时事观察，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落后愚味的"匪"与文明的"强盗"，在未来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要不停地演出一出出复杂的"关系剧"。



美国的政治家们早就感觉这种"匪"与"强盗 "冲突，并预测这种冲突将要左右世界政局，所以有什么《（世界）文明冲突论》这种大作早在10多年前出版。



西方在策略对待落后的文明，当然是第一要进行实际控制，控制不了，就要在全世界舆论上从文明角度对落后的文明先"脸谱化"进而"描黑化"：



比如当今"最大的世界难题"是阿拉伯世界出了一个什么本.拉登，打着真主的招牌号召"愚民"进行恐怖活动，此人的名声在全世界人民心中"当然"是臭掉了，于是西方一些传媒顺着杆向上爬，于是在漫画中出现了一个邦着 自杀炸弹搞恐怖活动的先知穆罕默德。



那么如何看待中国？100年前的中国肯定是落后愚味了，那么现在呢，我看在一些西方人眼里，中国人依然是落后愚味的，"有中国的98 年大学生为证，有中国的新闻检查制度为证"，有龙应台女士的公开信为证，有袁教授的义和"匪"论为证。



对于中国的义和团为什么有这种描述呢？很简单，因为中国没有一个类似的真主可用来丑化（但是文革以后，有了对类真主分子"毛泽东"的描黑化）：

按袁伟时教授的话，就是当时混在义和团中间流氓土匪很多（我看不如说90％以上是土匪更"合适"，因为在西方人眼里看来，在这些落后文明的国土上，人身根本得不到保障，一个佐证就是尽管那里有美得不能再美的风景，西方的普通旅游者也不愿来宁肯挤在那么几个西方或者西化国家的海滩上，觉得太不安全了），他们烧杀抢掠，比什么八国联军好不哪里去。



因此，落后的中国文明可以这么被描黑化：就是中国盛产各种流氓土匪，从晚清到现代中国。明清以前，西方人倒没怎么丑化中国人，因为他们当时还被中国人丑化为"蛮夷"。如此看来，文明就如风水一般，转来转去，你说我落后愚味，我说你孺子不可教化也。



"中国盛产流氓土匪"，这种论调，不仅西人热衷谈及，长期以来，相当一批中国人也乐此不疲。什么样的中国人最喜欢谈这些呢？当然是被开化较早的国人，如"（曾经过的）殖民化程度高的某些中国地区人群"，如出于生计被迫移民的华人世界中的一群。为什么有这种心理？因为落后了挨打了，难免出于常情，心中恨恨"谁让自己身为中国人－－这么落后愚味"，于是希望与落后的同类划清关系。怎么划清？当然首先要接受西人中流行的 "中国盛产流氓土匪"的观点了。



多说两句，一个社会现象就是中国人实在是很喜欢分清类别差异，比如一个最典型的现象就是城里人看不起村里来的亲戚：好意的至多把乡下来的亲戚取笑一通最后给俩钱打发走了如大观园里来了的个刘姥姥；恶意的就要折腾出些事来，比如有什么失窃什么犯法的事，肯定首先要把这些乡下人定为疑犯，轻则私刑，重则送官。类别差异还体现在地区差异上，如台湾在 70年代以后看不起大陆，觉得太穷了，大陆人老盯着我们的钱; 90年代后，又觉得大陆太专制，哪象我们这面又呛声又选举热闹非凡。



中国的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那是因为城里人有实力，有实力的人看不起你，你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到了近代，中国的城里人，实力也不行了，就象美国人再牛见了从UFO飞行器出来的外星人也只能抱头鼠窜。当中国有实力的城里人见到更有实力的西人，只好心里对自己说，跟着人家走，没错，起码能多学几招。可是我们知道，给人家打工或者当学徒，是很不容易的，不是迷失了自己只学会点头哈腰，就是心里不满意但是再也直不起腰来了，至于能历经困难学会那么几招出了师并且与老师平起平坐的太少了。西方现在倡导的文明理论之一，就是赢者统吃，即落后文明是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的，两条路，要不被同化失去了特征成了先进文明的附属，要不被消亡被来个斩草除根至多在实验室里放几个标本以作西方学者作研究。这种统吃论有以下为证：各种不得不建立的自然保护区和世界上的物种越来越单一化。袁教授估计不太熟悉这种统吃论，反而因为在现代中国对"爱国主义"感受最深，他在 《看哪！》一文写道"因??'洋鬼子'是侵略者，中??人怎么做都是有理，都应歌颂。这是爱国主义的要求"。就个人在大陆受教育的感受，我没有觉得"中??人怎么做都是有理"，更多受到感动的是在曲辱中几站几屈的中国人，在历史上的某时某刻，好不容易拥有的并不那么多的"自豪感"。袁教授也是高雅之人，认为落后的愚民要觉醒搞革命时，往往搞得 "革命粗鄙化"违反了现代文明是基于理性文化的原则。基于"粗鄙化"和"高尚化"的区别，我们也很容易认为当代西方文明是高尚的是基于理性的，其它落后文明是粗鄙的是基于"盲目的被煽动的民族情绪"。



因此，不少身处落后文明中间的中国人，要不被殖民化失了自己的特征，要不被描述为"匪"在先进的号召下被全世界人民围攻直至灭亡。



话题再转回到那位袁教授的"义和匪"论上。从访谈中可以看出这位袁教授还是比较清醒的，说这种义和匪观点只是在中国人内部讨论，主要目的是反思中国的弱点，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从更大范围内来看，这位袁教授却并不总是很清醒的，在此请允许我问一句"袁教授究竟知道不知道，在华人世界中，是什么样的媒体最喜欢宣传中国人是匪论呢？"



是89年以后的北京之春，是新世纪的大法时报。当然，如果大家认为这两种典型的媒体言论代表了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将使中国步入先进文明之列，那么也就没必要在这里读有关义和团的讨论文章了。



以上这两种媒体的主要问题出在哪里？从学术角度讲，是没有原创性，作为传声筒倒是称职；从作为道德宣传社会良心的角度来看，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随已意而爱恶十分明显。



所以，我以小人之心度袁教授的君子之腹，怀疑袁教授也是一个"准"传声筒，而且也乐意接受"中国人是匪论"这种称不上学术的观点，并喜欢以学术的观点传播给国内受"中共宣传控制"从而"落后愚味" 的国人。这种把泊来品当作学术新观点进行广泛传播的现象在现在中国很时髦，不少学者达人乐此不疲，无论是历史等社会学科，还是电脑芯片等理工科。



至于龙应台女士，我就不评价了。有一点我倒是喜欢她的文章，把自己包装在一个假想的世界中，享受着自己喜欢的调子，也不必担心别人的评价，自在乐在。



只是有一个建议给龙女士和袁教授，我想请你们"从文明?碚f服我──从文明的角度给华人同胞们谈一谈义匪"，不知我的提议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和调调？



"用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历史，以什么手段去对待人民，每一个最细小的决定，都系在「文明」这两个字上头。经历过野蛮，我们不得不在乎文明。请用文明来说服我。我愿意诚恳倾听 。"



（文章原题：请用文明来说服我－－?D?D就义和"匪 "请教于龙应台和袁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