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海第二卷
南方赤色——夏天的书
荒漠甘泉——文化本体论
(1981-1983年)
【附录】 八十年代被删除的部分手稿
六,沉默不是力量而是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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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不是力量而是怯懦。鼹鼠的无视不值得炫耀。精神上不甘于衰朽没落的人们──让我们满怀无私的坦荡欢迎它。即使是用烧烤和鞭笞来欢迎它!它,就是闪动着我们生命之光的奇妙新瓶。
闭目不看是不行的,驼鸟钻进沙丘──却逃避不了它在这个世界的劫运。生活是严峻的,比任何残酷的理论还要严峻。生活充满风险,比任何危言耸听的理论有着更多更尖的暗礁。
热爱生活的人们!拿出全付热情来悦纳生活中的风险!热爱哲学的人们!奉献全部虔敬来默认哲学中的力量。也许是刚健、严酷的力量。也许是使人震惧的力量。而由于拔本塞源和闭目塞聪,生命的活力伴随着哲学的活力──正有从我们身上迅速消失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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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族近代史上的最大悲剧就在于:当中国人下定决心向西方学习时,西方的文明已开始滑坡了。当中国人信奉了十九世纪的欧洲中心论时,欧洲人自己反倒抛弃了这种夸大狂的倾向。对于中国文化的病,欧洲人开列的药方早就不灵验了。现代的中国人,不应再象一个忸忸怩怩的乡下姑娘,老是干一些“赶时髦”的事,而当她费尽心机、花去九牛二虎之力做完之后──这一度富于魅力的大事业,已成为过时的甚至陈腐的东西了。
中国人,要清醒地看透自己面临的危险!
西方文化并不包含先天的“先进”,是活力和创造性,而不是模式和强制性,使西方超过了东方。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一个“落后”与“进步”的问题,而是一个衰微与强盛的问题,是一个有无活力的问题。其差别,是一个老年的暮气与青年的冲动之间的差别。中国人,应当拒绝用西方人的思想和眼光,来评判和改造自己的生活。这样,才有可能着手创造我们的生活。前提是在拒绝以前,首先恢复自己的精神活力和创造功能──以便作为主体的人,获得社会文化层次上的回旋余地。既有力量客体文化(西方文化)的系统进行拒绝,也有力量将之恰当拿来,为我所用:不是作为准则和偶像,而是作为工具和材料!因为说到底,“我们”和“他们”──并不生活在一个完全相同的文化世界里:历史文化不同,地缘政治不同,甚至经济与食谱的需求、种族气质的冲动,也各不相同──这一切预示了发展的走向亦必不同。
中国的文化,是无法从欧洲的传统文化那里获得拯救的。西方,并不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个民族若不能断然自救──别人是不会来救它的。一切漂亮的世界主义言辞和口号──对一个受尽欺凌的“局外民族”──总是害多于利。它麻痹了这个民族发自本能的反抗意志,使之误信有一种来自外部的力量或意识形态会保护它、拯救它。鲁迅先生早就提醒过沉迷在新旧自然交替之梦中的死魂灵们,我们若不醒悟──别人无法代我们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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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性的分化开始了。这一分化充满了激烈的搏斗与沉默的对垒。世界重又变得支离破碎。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在许多方面深化了,在许多方面则退化了。
平衡被打破,精神界的骚动开始了。一匹亢奋的巨灵顽强地崛起……科学的功与罪──全在于此。是的,击溃旧意识形态之壁垒的,唯有新科学的利器。但科学本身却不是精神运动的归宿,所以在科学至上的实践原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后,便涌起了新方法的热潮。但新方法也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便继之以新学科的狂热。那么,“新学科”又是什么呢?如果说,新科学(“自然科学”)还仅仅是对旧意识形态的间接瓦解的话,那新学科(“社会科学”)则进一步对旧意识形态展开了直接的攻击。但这也不是事情的结束。这一切事态层进式地指向了──新意识形态的诞生。
Xie,Xuanjun:the Kingly Way(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