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大布局进入白刃战 不到剧终难言结局

    中共每届大会，核心是解决权力更替问题。十八大的人事安排，至今还只露出大致轮廓。但就是这一大致轮廓，已展示出与以前任何一届皆截然不同的特征——它不是定于一尊，而是定于两尊，呈现为习李“双接班”的格局。由于“双接班”，习相对于李，在资历、威望方面并没有明显优势，仅仅是排位靠前而已；当两人发生分歧时，胜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谁能得到更多其他常委的支持。十八大后“弱君”格局由此已显端倪，“集体领导”将在更大程度上成为现实，其他常委的重要性也远非此前各届可比。因此，围绕常委席位的争夺将更趋激烈，其结果将真正决定十八大后的权力结构与格局。

    无疑，“双接班”局面的形成，是胡努力的结果。这说明，习的“储君”位置之确定，是由江而非胡主导，胡对此是有不满的；作为平衡，才有“双接班”的出现——不惜打破邓所最珍视的每代“一个核心”之格局，不惧可能引起的“不稳定”后果，也要把自己选中的接班人推到尽可能高的位置，由此可见胡性格中外柔内刚的一面及其韧性。同时，费这么大气力让李与习同时进入接班程序，胡的意图也绝不仅仅是让李接手下任总理。如果习成为下一代确凿无疑的核心，李与伴为相就没有太大意义。可见，胡此举立意深远：他就是要模糊习下一届的“核心”位置，为未来埋下变数。江对此虽有不愿，但由于胡的坚持，也只能同意进行交易。

    不仅如此，胡的意图与动作环环相扣。四中全会习未能入军委，应是胡一力主导的结果，也让习的接班地位模糊到极点。那种认为习未入军委是自己请辞的说法，与习脱颖而出非由于江而是由于高层测验或各派不排斥的说法一样，应该只是习或江系势力的放风。习入不入军委，不取决于习，乃取决于习之上；四中全会习不入军委的最大后果，就是引发了党内外猜疑，徒增不确定因素，可能招致不稳定后果——如此大弊，岂可能因习之一言请辞而起？

    四中全会习未能入军委，既是胡操作的结果；而此操作之能建功，应与江的身体状况有关。这两种因素结合，乃使“换储”之可能性徒涨。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中全会上习终入军委，再证了江的权威不可动摇。在他健在的情况下，谁也改变不了已定之天。习既入军委，就十八大“储君”而言，确实尘埃已定。即使十八大前江故去，以胡之性格，也不大可能推翻已定之局。但这并不是说胡已无可作为，他至少还可以做两件事：一，确定其他常委人选，在十八大最高层形成“习弱李强”格局。江主导了十六、十七大的常委人选，奠定了“江强胡弱”的基础。但就常委内部而言，胡并非“弱君”。而十八大常委如果能奠定“李克强多数”，加上胡留任军委主席的压力，将使十八大很可能首现“君弱相强”局面，李成为实际上的第五代核心。二，筹划十九大“换君”。经历十八大的力量消长后，十九大胡即能完全掌控局面，“换君”的条件亦成熟，此时“换君”的可能性极大。

    因此，江现在还没到可以放心撒手的时候。要确保自己定下的权力和利益格局不发生大的变故，至少要撑到十八大常委全确定之后。而与“储君”的接班体制不同，其他常委很难在大会之前通过某种程序事先确认。所以，江要为下代“保驾护航”，就必须一直保持头脑清醒能够发挥影响力直到2012年。

    可见，围绕十八大的博弈不但没有终结，反而呈现出某种特殊形态，因为胜负的关键竟然系于江一人的身体健康。江健在，则既定之局不变；江不健，则可能变数丛生。正因如此，博弈的形势更形诡异，从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是更激烈、更凶险。这就是近些时间以来关于江的健康传言不断的原因。

    显然，江的健康成了博弈焦点。一方面，对立面谣言不断；另一方面，江这边不但辟谣神速（甚至利用不知名的博客），而且坊间不断传出有人因议论、传播江之身体之流言而被抓、被查，其中不乏名人，甚至不乏已故相当级别高官的后代。斗争之残酷由此可见一端。此种博羿，明显已超出毛后党内正常权斗的规则范围，双方都采用了超常规手段。虽然具体操作可能最高端并没表态和过问，只是各系势力中不同层面人物的自觉反应，但确实在一定范围内制造了某种“灰色恐怖”——过去的白色、红色恐怖，背后都有理念的支撑；而今天的灰色，背后惟有利益。

    一方面是党内高层运作的规则化趋向，另一方面却是权力博羿的脱规则、超常规。出现这种“二律背反”，源头是隔代指定“储君”所导致的相邻两代核心之间的隔隙。这种隔代指定，操作难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易导致复杂的局面。当年邓指定胡，江没有脾气；而今江指定习，胡不但已有能量表示不满，作出抗争，最后还形成“双接班”格局。更下一代，不知将会怎样？

    这种相邻两代核心之间的隔隙，既是时下党内派系纷争的最大症结，亦可能使政治运行出现人们难以预见的变化。最近温的“出格”言论，就是一个例证——江胡缠斗愈是难分难解，相邻位置的其他人愈可拥有更大的行动自由。

    除江胡习李这条主线外，十八大还有两条可变支线，即温和薄。温、薄近来都可称“出格”，其言行明显超出了官方表达的正常半径，对既定的官方表述具有某种颠覆性。虽然温、薄各自打出的灯向相反，但其显露的“搅局”意图相同。他们共同的潜台词，应该都是不满意十八大的既定之天。

    这其间，温、薄又有本质不同。薄在十八大仍有机会，他“搅局”是为自己；温自己已无上位可能，“搅局”乃专为他人作嫁。薄的做法上承1927年的蒋介石和1975年的邓小平，那就是在党国飘摇、人心迷惘、前途未卜之际，明确打出旗号，指明方向；从“唱红”、“打黑”到公益住房、进城户口，不但有说法，而且有做法，其目的是让党内大佬看到，在此危机时刻、前方莫测之时，我才是那个可以托负重任之人。而对于其他社会力量，薄提示的信息是：他是一个可以跳出规则，有所作为的人。有识之士不可能不知，时下中国欲有所作为，前提是能够不受官场既有规则和潜规则的束缚。这种人在时下党内高层太少。从年轻时在大连的倜傥不羁，到今天在重庆选择的举世皆惊，显然，薄熙来就是一个有可能超出各种规则、继而创造规则，成就一番大事的人，且不论其事功最终是利民还是害民。反观余子则大多碌碌，纵然上位，大多也只能循规蹈矩、萧规曹随，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进，不但没本事和胆魄做大好事，也做不了大坏事（无论是如戈尔巴乔夫那样的颠覆，还是如张勋那样的复辟），只不过在维持局面的同时，将国库的东西扒到自己口袋，逐渐侵蚀政权的基础而已。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刻意隐藏起来，鸣则惊人的潜龙、黑马。位置不同，选择的应对不一样。习李现在显然不宜像薄一样张扬，对他们来说，现在是积蓄、等待的时刻。

    薄有所作为的前提是上位，而他能否上位，不取决于他自己，乃取决于时局之变幻。他的先行者蒋邓都成功了，但他离那个位置比前人更远，整的来说希望不大。

    温的做法则足够迂回，尽显巧妙。他高举“政治体制改革”的大旗，很多人对此莫名其妙，进而怀疑温的目的、动机，认为作秀、图名者有之，认为理念亲西方者有之。他们忽视了一点：温的“出格”言论，无一不上承邓小平；而在邓的话语体系中，政治体制改革几可等同于领导体制改革。而在领导体制中，又有什么比最高领导人的接班制度更重要的呢？明乎此，则温高唱“政治体制改革”之意明矣。那就是对现行的接班人指定形式不满，具体说是对被指定人选不满。我认为，这可能才是温高举改革大旗的真义——很难想象现在的中国领导人，还有谁会过分关切那些虚无缥缈的抽象价值；在他们的言行背后，都不难找到伸手可得的利益。

    矛头所指已明显，但锤子落下的方向仍是问号。温属意的对象，究竟是谁？是在习李之外另有人选，还是在以迂回方式暗助其中一方？从胡温数年来的默契、以及一些党内老人关于胡温关系良好的传言看，温从另一角度发力、集聚另一方面的资源，与胡形成合力的可能性较大，其中就包括他突然褒扬胡耀邦。

    在温突然抛出的那篇纪念胡耀邦的“出格”文字中，一些人注意到了胡锦涛正是当时的贵州书记，认为温特意写胡耀邦抛开当地官员暗访是暗示老胡对小胡不信任。这种解释很牵强。老胡暗访是其作风，并不专门针对某人，甚至可能愈信任愈要暗访。论者忽视的是，褒扬胡耀邦对哪一派的损伤更大？而吹响此一“集结号”，又对谁最有意义？含而不露、从旁发力、襄助而非主导，这正符合温的性格。

    正因为还有这么多的变数存在，博弈仍将继续，猜测亦未到穷时。十八大就像一出没有剧目单的舞台剧，一重大幕拉开后，才发现后面还有重重大幕，不到剧终，难言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