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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走过千山万水,昔日常如梦境来归

www.creaders.net | 2022-01-13 00:27:14  温哥华港湾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猪头凯凯

  引子:丽晶广场Food Court

  那一天下班后,我和涂涂妈(我老婆)去丽景广场(Crystal Mall)采购第二天吃火锅的东西。

  买完东西,时间不早了——于是,拎着大包小包从一楼的菜市场出来时,涂涂妈说,今天不做饭了、去二楼Food Court吃吧。

  我们来到最常去的“枫味”,除了给涂涂(我们的儿子)带的外卖,我们点了一份时蔬牛腩饭和一份干炒牛河。

  饭菜一上来,涂涂妈习惯性地把牛腩饭和干炒牛河都推到我面前,然后好象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开始低头看手机……

  “你也吃一份吧?”我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不吃不吃……别破坏我周一到周五不吃晚饭的大计!”涂涂妈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一边摆摆手摇摇头说出这句话,一边继续看着手机、头都没有抬。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我按照固定剧情、说出由我负责的这句“台词”……

  “……”涂涂妈这次抬起了头,只为专门“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吃点儿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两份。”我继续“很懂事”地按剧本进行……

  “吃不完带走!能不虚伪吗——谁不了解你的饭量?”涂涂妈开始带着笑容鄙视我了。

  于是,我带着“负重前行”的意思,埋头默默把牛腩饭和干炒牛河毫无压力地、迅速消灭。

  吃饭的时候,我不时地抬眼看看涂涂妈,看看周围的一切——忽然之间,我感觉一切恍若昔日重现、老剧重播。

  因为——同样的情节和对话,在二十多年以前曾经无数次发生。

  而这个曾经熟悉的情节,在来加拿大之后的这些年已经没有出现过了。

  二十多年前的洛阳——我们可能会是在一家小有名气的米皮擀面皮摊位、或者一个孜然炒面的地摊儿、抑或是擅长锅贴和砂锅的国营饭馆。

  每当她吃了几口、“适可而止”,然后把一桌子吃的都剩给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礼节性”地谦让一下——

  “你再吃点儿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吃,怕胖……”她总是摆摆手、带着一脸不好意思地说。

  “你又不胖,再说……我自己真吃不完。”——二十多年前,我总是会这样说。

  这个剧情反复“演练”了很多年,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太“蹩脚”、而且总是“穿帮”的地方在于——我每次都把据说“真吃不完”的一桌子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而且毫无压力……

  二十多年后,直到这一天我俩单独坐在丽晶广场的Food Court,我才发觉这段对话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因为来了加拿大之后,一来比起在中国时我们很少在外面吃饭,二来我们无论去哪里都是一家三口同时出现,很少有两个人吃小摊儿的镜头。

  于是,当这段对话再现的时候,我看着早已不是洛阳的周围,看着还是以前的那个她,二十多年前那些无数雷同的场景仿佛如雨的流星一般朝着我的脑海纷纷袭来,让一口一口扒拉着牛腩饭和干炒牛河的我、不断地问自己一个问题——

  二十多年前的我,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坐在加拿大的一个小摊儿上,继续重复着那些对话和故事?

  从那一天开始,我开始觉察到一件有些意外的事情——当我和涂涂妈一起走了很久、一起走了很远之后,很多非常非常普通、非常非常家常的事情,都会带着些许不同的色彩和味道。

  这些最最普通、最最家常的“事儿”,如果没有很早以前、万里之外的那些相似经历,应该全都不值一提——但是当他们隔着二三十年、隔着千山万水,再次在我们身边上演的时候,经常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上:街头见面

  那是六月下旬,一个BC省的夏天。

  也是白天最长、黑夜最短的那段夏天——每天不到四点天就亮了,晚上十点半天才黑。

  所以,当那天下午下班后、我坐在公交车上去和涂涂妈见面的时候,虽然时间是五点多,但无论是阳光投射下来的角度、整个世界的灿烂明媚,还是街面上阳光炙烤的温度,都更象是中国华北那些夏天的午后两三点。

  头天晚上,我和涂涂妈说好、今天下午在丽晶广场西边那个RBC银行门口见。

  也许是一切都太象午后的两三点了,当公交车带着我奔向涂涂妈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很象1995年8月23日午后、两点四十分的洛阳——我鼓起勇气向涂涂妈把关系“挑明”的那次重要约会。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会让我把BC省的这个“午后”,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约会”联系起来——按理说,儿子已经十岁、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柴米油盐、上班下班,呼吸相闻、脚步相迭,几个小时前(早晨)才各自出门。从儿子到日子,哪一条也和“约会”这么有情调的事儿八竿子打不着啊……

  那天的一个小意外是,我“早”下车了一站——就在一个我觉得已经离RBC“不能再近”的公交站下车之后才发现,在前方不到一百米,就在就在RBC银行门口的交车站。

  涂涂妈已经等在那里。

  当我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涂涂妈,涂涂妈也看见了我——我忽然觉得,我们俩碰在一起的眼神,似乎已经有些不“习惯”,或者说不“熟练”了。

  其实,后来想想,这种“不习惯”一点都不奇怪——移民几年了,这居然是我们第一次加拿大街头“相遇”。

  原因很简单——自从来到加拿大之后,每天所有的生活都以“家”为中心,除了上下班,不管去哪里都是“一起”从家里出发,而且基本都是带着涂涂三人同行,我俩已经真的很久没有“单独”在家以外的地方相遇过了。

  于是,就在那一百米的距离里,在赤日炎炎之下、在街头行人的间隙里,我们不时丢失、又找回着对方的视线——带着生涩的眼神、和一点儿害怕在人潮人海中把对方“丢了”的本能。

  当我们距离逐渐接近,中间已经没什么行人的时候,涂涂妈和我远远地互相对视着,然后她好象发现了什么,于是捂着嘴笑——笑的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挠了挠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个细节,让当天的一切更象1995年8月23日午后的两点四十分了——

  那天,由于从不睡午觉的奶奶在沙发上史无前例地“迷瞪”着了,所以晚叫我了一个小时,导致我迟到了四十分钟才来到和涂涂妈约好的地方——

  当时的她,也是在街上远远地看着我,然后害羞地捂着嘴笑——对迟到感到十分歉意的我、挠着头尴尬地笑着一路走到她跟前,才知道她笑的是我因为出来的匆忙、忘了拉上裤子拉链……

  于是,在那个BC省夏天的午后,我们俩就在那一百多米越来越近的距离里,用宛如二十多年的“生涩”眼神,完成了一次对1995年8月23日午后那次“约会”的致敬。

  眼神“生涩”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我俩在北美大陆上,完成的第一次街头见面。

  下:一起上课

  对于很多夫妻来说,有很多“日常”的情景可能都在过去曾经出现过,而我和涂涂妈比较“难得”的一种“昔日重现”是——我们在二十多年后,又重新坐在了一间教室里。

  之所以“难得”,是因为大部分夫妻可能并没有曾经一起上课的经历,而我和涂涂妈,曾经在同一个教室里共同经历了难忘的高中三年。

  在2015年刚登陆加拿大的时候,我俩一起去了专门面向我们这些新移民的免费英文学习机构(ESL),先做了测评,然后一起准备上课。

  由于白天要上班、以及要有人带涂涂的原因,我俩不可能长期同时上课——但是考虑到各种陌生,我们决定先一起“试听”的几节课,于是想办法(把涂涂放在邻居家)共同选择了我下班后的时间、在离家很近的ESL分支机构上了几节课。

  于是——我俩在24年后,居然再一次走进了同一间教室,又成了“同学”。

  这中“轮回”的感觉,让我稍微有些奇妙。

  而那几节课,我居然没有“撑”下来——每次去都在课堂上睡着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对刚来到加拿大的“体力型”工作很不适应——每天干什么活先不提,单单是“整整八个小时没机会坐着”,就让我这个在国内坐惯办公室的人简直度日如年……

  于是,每天当我下班赶到教室和涂涂妈相遇,然后等老师给大家发完上课用到的各种打印资料、开始上课时,我常常会“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作为“同桌”的涂涂妈,只好各种“阻挠”和掩饰,包括不时把我推醒。

  也包括,在睡着的我前面立上一本书——“妄图”挡住老师的视线……

  可能有过相同经历的人都会懂,在课堂上睡觉,睡眠质量特别得“高”……

  而且课堂上睡觉有一个“铁律”,就是每当你觉得已经睡醒了,然后换一个姿势,会忽然发现——“咦,这个姿势好像没睡过?”然后,就睡得更香了……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悟”,是因为在高中三年的那些下午,我经常就是这样睡过来的……

  而当时随着教室里每周的座位调整规律,我和涂涂妈之间,经常只隔着一条并不宽的过道。

  于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教室里,当我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无可救药”地睡去时,涂涂妈偶尔会做一个“身为一个同学”应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隔着过道,在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我面前立上一本书,“妄图”挡住老师的视线。

  而当我从睡梦中醒来,会看到眼前立着的一本书,然后带着谢意侧脸看去,我会看到——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涂涂妈,正在认真听课。

  于是,二十多年后,当我在加拿大BC省Burnaby市Metrotown那个Mall的北侧对面、Sussex路口的ESL教室里,从深深的睡梦中醒来、揉开惺忪双眼,看到前面立着一本书,然后扭过脸去,看到旁边比二十多年前离我更近、正在认真听课的涂涂妈时——

  你可想而知,当时的我,脑海里出现了一种幻觉——

  过去这些年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梦?而我——只是从高三的某一节课上醒来了?

  当我坐在ESL的课堂上梦醒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在想,如果一切真的能够回到高中的课堂上,我一定会选择在某一天放学之后,拦住涂涂妈,然后告诉她——

  “你知道吗——咱俩以后会有一个孩子,而且还会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结语

  今天讲到的,还有很多没讲到的,其实都是最最家常、最最普通的“事儿”——之所以带上引号,是因为它们小到根本算不上“事儿”、普通到似乎不该被专门记录。

  而它们在我身上能成个“事儿”、还被我隆重地写下来,只是因为——

  我们一起走了很久——从1991年9月我在高一教室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直到2021年,我们在这个世界已经相遇了整整三十年。

  我们一起走了很远——我们相遇、相思、成家、以及带着涂涂一起长大的故事,从洛阳延续到温哥华,中间似乎还可以加入广州、西安、北京这些地方。

  在一起走过整整三十年和千山万水之后,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可能会有些不同——

  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日常。

  曾经的过去,象是对我们今天的预言。

  今天的一切,则象是对我们过往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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