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街头：中产生活真的如此脆弱吗？

“写在前面” 

一次失业、一场重病，就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信用、彻底失去生活而流浪街头？如果发达国家（美利坚）的日子如此脆弱，那“发达”二字未免显得有些讽刺？

最近中文互联网上流行的“斩杀线”这个概念，似乎是从社会安全网的角度来揭露/批判发达国家的高福利幻象，用采访视频来展示那些流浪街头的人就是资本主义吸血本质的最真实的证据。

他们跌破社会安全网而流离失所的故事是假的？不，那些让人惋惜甚至悲痛的不幸都是真的。

但普通中产的生活真的如此脆弱，稍一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吗？

万恶的美利坚我不了解，就说说隔壁弟兄加拿大吧。

01

多伦多downtown有很多流浪汉，搭帐篷或者不搭帐篷，睡在高架下，或者马上边的蒸汽排气口上，或姿势怪异、或胡言乱语、或只是自顾自的存在着。仅凭肉眼观察，基本可以判断出绝大多数homeless或多或少的有mental issue，只是这mental issue与失业、生病是否相关不得而知，又有多少与药物成瘾捆绑，不得而知。

可以确定的是，虽然他们无家可归，甚至可能部分/完全丧失了刑事/民事行为能力，但他们仍是“自由”的。即便发生过数起流浪者袭击路人的恶性事件，法律也无法轻易剥夺他们的人身自由。在法律眼中，他们并不低人一等。法律不能强制“治疗”他们，社会也不要求他们的亲人“照顾”他们。

当然，绝大多数的他们并非主动选择了这种漂泊，而是在经历人生低谷后，彻底跌落了“斩杀线”，陷入了社会底层的死循环。

02

但如果你说，一个原先工作稳定、没有巨额债务的个体，会因为单纯的失业而瞬间坠入深渊，这在加拿大是不太符合逻辑的。

首先，加拿大有完善的失业保险（EI）。被裁员后，劳动者可以申请领取至少数月的补助，每月 1000 多到 2000 多加币。这笔钱维持基本温饱绰绰有余。退一步说，即便不坐办公室，去做全职外卖员，一个月2000 多加币也是一个很基本的门槛。因此，单纯的失业几乎不可能直接导致一个普通人流落街头。

还有一种流行的说法是，因为老外没有存钱的习惯，所以一旦遭遇失业，便无法支付房租，所以会被驱逐，从此就无法翻身。这虽然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忽略了现实中的法律温度。

以多伦多所在的安大略省为例，《租赁法》对租客的保护近乎“偏袒”。即便租客因经济困难无法按时缴纳房租，房东也绝不能私自换锁或将其扫地出门。

由于住房被视为基本生存权，驱逐程序必须经过 LTB（租务委员会）的漫长听证。在这个过程中，法律会给予租客足够的时间和调解机会。哪怕租客一分钱不付，从房东起诉到最终执行驱逐，往往也需要一年甚至更久。

也就是说，在这个隐形的“宽限期”（起码1-2年）内，这个人既没有找到原来类似的工作，也没有去从事基本的labor工作，连部分房租也没有负担，就这么允许自己不断向下滑落，直至完全信用破产。

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性人的选择。

所以，我猜这个可怜人一定是在失业（经济困难）的同时，遭遇了其他强烈的心理冲击（亲人离世、爱人分别、友人背叛等等），种种挑战加在一起，导致了mental breakdown。

或者，在人生某个难熬的瞬间，选择了、或者持续选择了成瘾性的物质来“帮助”克服难关，最终失去了对自己人生的控制。

03

那么生病的情形呢？是不是更危险？

加拿大全民免费医疗，大病的话，治疗全部免费，政府/公司也提供benefits，可以cover治病期间的生活成本。如果真的不幸，从此失去了劳动能力，那么也可以衔接残疾补助。所以，首先不会发生倾家荡产卖房治病或者大额举债治病的情形。但对于没有稳定工作的人来说，生病等于眼下即刻失去生活来源，是不是就要上街要饭呢？

应该也不至于。每个社区都有food bank（免费的食品银行），只要你去，就可以获得一些免费的食物。每周、每两周就可以领取。这边有非常多的公益组织，社区也到处是热心的人，真的遇到困难，我相信会有人帮助。

至于类似国内低保的福利，这边可能没有一个直接一模一样的翻译，但低收入家庭，会有方方面面的补助，比如直接可以领取的金钱补助，低收入的个人、老人、儿童，家庭能源补助，牙医补助等等。但是，这毕竟只是基本保障，却能最低限度的保障尊严。

根据租赁法规，如果租客是因为生病导致的暂时支付困难，法官一定会理解，并且绝对不会启动驱逐程序。大家还记得那个前两个月去世的美国老爷爷法官吗（处理超速、违停等案件罚款的案子）？英美法系下，法官就是有更多一些的裁量权，来平衡冰冷的法律规定和现实生活个体具体的困境。

我自己有个亲身经历，疫情封城期间，我去考驾照笔试，根据规定，我只能一个人进考场，可我带着年幼的女儿，我跟考官沟通，孩子太小不能一个人坐在考场外，且我刚来加拿大，没有人能帮我看顾她。考官看了一眼孩子，让我make sure孩子能保持安静后，就同意了我的考试。我相信我不是个例，这里的人情变通，很多很多。

*镇政府门口的免费罐头*

“写在后面”

我并未在美国生活过，我也并未采访过路边的流浪汉，我相信斩杀线是客观存在的，我相信美加的制度在某些地方（包括但不限于药物管控）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才会导致这样一幕幕令人心痛的场景每天反复的上演。

只是，不掩盖，是第一步。

大家投票去修正，也许是第二步。

最后，提一个问题，问自己也问大家：为什么中国这么爱存钱，老外这么敢花钱（假设这个stereotype为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