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雄到小丑 有时只需要几篇扒皮文

　　“爸爸爱你，但爸爸不能为了你卖了深圳、东莞的三套房子，网上有钱，爸爸要去白捡”，这是罗一笑事件反转后，一名网友用充满嘲弄的口吻这样评论道。

　　从英雄到小丑，从情深义重的父亲到消费女儿的奸猾之徒，有时似乎只需要几篇扒皮文。当初，对罗尔赞美有多热烈的人，如今对罗尔痛恨就有多浓烈。特别是那些捐款者，他们更是义愤填膺。原因有二，一是自感被愚弄了，罗尔与背后的“营销”公司欺骗了他们；二是心理失衡，你罗尔住着每平方米数万的高价房，身价起码上千万，却向大众哭穷，“唆使”我们这些穷人捐款，还有天理吗？

　　罗尔是小丑或奸猾之徒吗？综合各方信息看，有一些事实可确定。罗一笑确实患有白血病，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罗尔确有三套房，深圳一套，东莞两套；一开始罗一笑的治疗费并不高，所谓的“每天上万块”有夸张成分，当然最近花费高起来了，28日的医疗费为16974.68元，29日则为15381.17元；目前，光罗尔公众号的爱心打赏已高达207万元，远超预期。

　　除此之外，一些信息真真假假，让人莫衷一是。随着更多的人“起底”，以及深圳市社保部门、民政部门和深圳儿童医院的介入，真相终究会越来越清晰而完整。罗尔有没有消费或多大程度消费公众善心？其中，究竟是不是带血的营销？也许一一会有答案。

　　“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不能冤枉遭受苦难的人，也不能让不义之人逃出道德审判，否则人心必然沙漠化。

　　而在我看来，这个话题最让人沉重的，不是其中的是是非非，而是穷人该如何获得救济。罗一笑是不幸的，小小年龄就被魔鬼抽中了签。一定程度上说，她又是幸运的，家里有几套房，父亲会写文章，父亲还有一个善于“营销”的朋友。连日来，她的命运牵动亿万国人，不管其父亲如何受到争议，对于她，公众立场很一致：罗一笑是无辜的，祝愿她早日痊愈。以公众的关注热度，以现代的医疗技术，以目前所筹措到的善款与罗尔的身家，只要有一线生机，罗一笑就会逃出生天，走向新生。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从来都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最需要帮助，却不为人知；他们挣扎在死亡线上，却无力喊出来，吸引不了众人回头一看、善心大发。

　　去年曾有一篇被称为“世上最悲伤的小学作文”在网上热传。文章署名“柳彝”，一个来自四川凉山州彝族的小学四年级姑娘：父亲四年前病逝，母亲今年也不幸病逝于家中。有记者称，“看完（这篇作文）后心疼、心酸，情绪全无，整个人都不好了”。

　　媒体披露后，不仅“柳彝”获得帮扶，她的两个弟弟和另外一个孤儿也得到了妥善安置。问题是，如果她的那篇作文不因偶然机会进入公共视野，她的命运会迅速改观吗？当地政府也许会关心，但是动作未必那么快速吧。

　　毋庸讳言，天底下有太多我们并不知道的悲伤，有太多遭受苦难的孩子，有太多走投无路需要施救的弱者。没人关注，他们自生自灭；关注不及时，他们危如累卵。

　　想起了去年回老家时，听亲戚讲的一件伤心事。当事人是亲戚的邻居，一名三十多岁的农妇，两个孩子的母亲。大女儿正在上小学，小女儿才两岁，都是最离不了母爱的年龄。不幸的是，她患上了乳腺癌，也化疗了，但家里太穷，实在没钱继续化疗了，于是放弃治疗，在家等死，告诉丈夫“我不能拖累你，不能再拖累这个家”。一开始丈夫自然不肯，但经济捉襟见肘，最后只好同意了妻子的选择。

　　我问亲戚，现在不是有医保吗？答复是即便有医保，报销之后该自己承担的那部分也承担不起。谁能想到在当今农村还会有“小病拖、大病扛、重病等着见阎王”的悲剧？一年多过去了，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农妇什么情况了？若有不测，她那两个年幼的孩子该怎么办？

　　像我亲戚的这个邻居，她的悲苦不为人知，她需要帮助却不知道找谁，没人帮她“营销”。人们看不见她的苦难，再有善心也帮不上忙。

　　还有两例。一例发生在几年前，山西运城4岁女童胡云星患怪病，肚大如孕妇，经媒体报道后，网上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爱心接力，也获得进京接受名医诊治的机会。在京时，我和一名记者朋友去探望，请小云星的父亲吃了饭，并象征性地捐了100元。如果不是有网友在论坛发帖，如果没有引起社会关注，大肚女童会获得数以百万计的捐款吗？会手术成功、顺利出院，解除病痛、入校读书吗？

　　另一例发生在大肚女童事件之后，陕西一男童患有眼癌，在火车站时偶然碰到一名热心大学生。在该大学生的张罗下，筹到了一批善款，其中我也捐了500元。后来得知男童还是不幸去世。如果社会关注度更高一些，调动的医疗力量再强大一些，男童是不是就有了生还机会？

　　从事媒体行业十几年来，耳闻目睹了太多心酸的案例。有的家庭遭遇苦痛，为了博取关注，真是没少花心思。有“卖身”救母的，就卖处救哥的，还有女孩在街头当“人肉靶子”筹钱为姐姐治白血病的，以及当“人肉沙包”为身患白血病的两岁儿子筹钱的……方法不一，但都收到了一定效果。别指责他们善于“作秀”，有时作秀也是无奈。

　　有网友感慨道：“（碰到不幸）低端玩家天桥乞讨望天收，中端玩家互联网思维轻松筹，高端玩家激发群众同情心玩营销……”不管是什么端的“玩家”，只要能想出招，总还有出路可言。可是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却什么招都想不出来，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