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七年黄诗，她反叛了什么？

　　余秀华患有先天性脑瘫。19岁时，父母找了个上门女婿，余秀华不懂什么是婚姻，稀里糊涂生了孩子。 

　　有一年，尹世平在湖北荆门打工，年底老板拖欠工钱800元，尹世平带着余秀华去要钱，尹世平跟余秀华说：“你就拦老板车，说你是残疾人，老板也不敢撞上来。”余秀华问：“如果老板真撞上来怎么办？” 

　　余秀华爱写诗，尹世平看着就觉得很烦，不懂这有什么好写的，也赚不到钱。每年回来的几天，两人互不交流，也不睡一个屋，互相都看不顺眼。 

　　余秀华说：“结婚的第二年还是第三年，我就想离婚。不适合婚姻也不适合那个人。我真的觉得结婚没有一点好处。整天和一个傻子面对面生活在一起，那不是很傻的一件事吗？ 

　　成名后，余秀华坚决离婚。有人骂她成名后把丈夫扔掉，余秀华不管，说：“管你们屁事，离婚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一

　　在余秀华的心里，她的童年很恐怖。 

　　余秀华出生时，由于接生婆没经验，头先着地，导致缺氧，最后造成脑瘫。当时没有健全的消毒设备，余秀华感染了破伤风，在医院治疗了20多天，捡回半条命。 

　　余秀华两岁时，和她一样大的小孩已经可以四处走路，余秀华却还躺在摇篮里坐不起来，父母把她放在板凳上，一没注意余秀华就从板凳摔倒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地留着口水。 

　　直到六岁，余秀华还在地上爬着，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开始走路，父母急了，请了神医给女儿看病，但都没用。

 　　神医说：“她（余秀华）这样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坏事，自身受罚。”余秀华听了非常伤心，问自己：为什么我前世不做一点好事，不做一个好人呢？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话变成了余秀华沉重的精神负担，压在了她的童年上。 

　　八岁时，余秀华上小学一年级，还不会走路，父母和奶奶轮流背着她去上学，一段时间后，余秀华练习拄双拐走路，之后变成拿一根棍。 

　　一次，余秀华的同学对她说：“你看看你，拿着一根棍子像个要饭的。”听完，余秀华一生气，把唯一支撑自己走路的棍子也扔掉了，摇摇晃晃地走路，好多次走着走着突然摔倒，把头撞出了血。回家冲母亲大吼：“你为什么把我生成这样。” 

　　母亲听后没说什么，依然很照顾这个残疾的女儿，一般孩子犯了错都会挨打，余秀华不会。 

　　余秀华读四年级时，学校开始要求写作文。余秀华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只能用左手狠狠地按着右手，一笔一划地写。 

　　那时，她喜欢自己的语文老师，给老师写了篇小“情书”，老师看了后夸奖余秀华写得好，余秀华很开心，于是继续写作。到了初中，余秀华开始写诗，学校有个校刊，每月征文。余秀华写了首诗叫《无名星》，觉得不错，投给校刊，获得第一名。 

　　诗中，余秀华把自己比喻成一颗很小很小的无名星，面对其他比自己亮很多的星星也不自卑。

　　即使诗歌获了奖，余秀华的学习成绩依然不好。每次写半天也写不了几个字。有一天回家，余秀华看着歪歪扭扭的作业本心生怒意，拿起一把生锈菜刀割了左腕，家里人看到后吓了一跳，赶紧给余秀华包扎。多年后，这个伤疤变成余秀华诗中的角色，是余秀华的“胎记”。 

　　之后，余秀华有一次在采访中说：“我显然是自卑的，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自卑。” 

　　初中毕业，余秀华差了十几分，没考上高中，父母说：“你别读书了，找份工作吧。”余秀华不听，找到一所中学的校长，表达意愿后被校长接纳，校长说：“我保你上大学。” 

　　上高中后，余秀华过得痛苦，每次语文考试，还没写作文就得交卷，不管怎么努力，成绩就是上不去。高二时，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班主任被调走，余秀华便辍学了。那次回到家，余秀华一把火烧了所有课本，说：“都是我自己搞砸的。”

　　余秀华辍学后，父母给她盘下一个小卖部，白天，余秀华自己在店里呆着，看看《知音》或者找附近的人下棋，余秀华觉得干这些事就是在打发时间。 

　　父母看到余秀华无所事事，开始张罗她的婚事。在农村，19岁的女孩很多已经结婚，但余秀华情况特殊，父母看了几个，都不行。 

　　有一天，经人介绍，余秀华父母认识了从四川来荆门打工的尹世平。尹世平大余秀华13岁，小学毕业就外出打工，爱喝酒，没攒下钱，很穷。尹世平对余秀华父母说：“我不嫌弃余秀华，也愿意来你家。”

　　余秀华父母听后很满意，他们觉得尹世平老实有力气，还愿意当上门女婿，女儿嫁给他是个好选择，下半生能有个依靠。 

　　后来，余秀华说：“这个人（尹世平）比我大13岁，但实际上是一个小孩子，他来我们家的时候，觉得委屈，厌恶我的身体怎么这样，对我态度不好。”

二

　　当时的余秀华不懂什么叫婚姻，也没想过要生孩子。结婚前，余秀华只对一个男生有过朦胧之感。 

　　高中时，余秀华班里有个男生，经常和她一同出现在教室门口，站很久但不说话，为数不多的几次说话是问她借钱，一共二十多元，没还过。后来余秀华回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互相喜欢。那时候傻乎乎。要是现在，我就会把肩膀一拍，调戏他啦。” 

　　刚结婚时，余秀华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结婚一个半月后，正好是春节，余秀华和尹世平每天都在走亲戚。有一晚，尹世平喝多了，中途出去吐了一次，再回来接着喝。 

　　余秀华看着尹世平喝得东倒西歪，说：“你别喝了。”尹世平听后愣了下，立马转身出门。余秀华站起来，跟了上去，摇摇晃晃地走，怎么也追不上。她心想：丈夫是靠不住的。 

　　婚后第二年，余秀华生了个儿子。等儿子两岁时，余秀华想离婚，父母立马反对，对余秀华说：“你能找到这么个身体健全的男人是件幸运的事，不要破坏家庭。” 

　　余秀华不乐意，在炕上打滚，但没办法，尹世平也不同意，余秀华只好作罢。 

　　就算有了儿子，尹世平也一直在外打工，平时几乎不回家，只有春节才回来，钱也不带回家。 

　　有一年，尹世平在湖北荆门打工，年底老板拖欠工钱800元，尹世平带着余秀华去要钱，尹世平跟余秀华说：“你就拦老板车，说你是残疾人，老板也不敢撞上来。”余秀华问：“如果老板真撞上来怎么办？” 

　　尹世平没说话，余秀华很难过，她觉得在丈夫眼里自己原来只值800元，还不如一头猪。 

　　余秀华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她时常想：这样的婚姻能和我的残疾等价交换吗？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尹世平外出打工的日子，余秀华就看着那个小卖部，但她的心思并不在这，有顾客来了也不搭理，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些句子。 

　　1998年，余秀华写下了自己的第一首诗《印痕》，余秀华在诗中形容自己“在泥水里匍匐行走”。后来，余秀华在采访中说：“现在想来，《印痕》几乎预言了我一生的命运。”

三

　　2005年的一天，余秀华在《钟祥日报》上看到了海子的诗，沉浸其中，她觉得找到了心灵的共振，认真地写起诗来。 

　　写完，余秀华把几张纸揣进口袋，走到《钟祥日报》，找到编辑黄叶斌，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已经皱皱巴巴的纸，递给他，说：“这是我写的诗歌，能修订发表吗？” 

　　读完余秀华的诗，黄叶斌觉得挺有灵气，登在报上。 

　　看到自己的诗歌发表，余秀华黄叶斌发了条短信，黄叶斌读后跟余秀华说：“你应该把你的诗歌发表到更大的报刊。” 

　　文人自古留真性

　　何来达贵平庶分

　　我为叶斌歌一曲

　　月上巧阁花满径 

　　两年后，余秀华拿着新写的诗来到荆门，《荆门晚报》的主编很满意，临走时还送给余秀华一整袋诗歌方面的书。 

　　回乡后，余秀华更加沉迷于诗歌，小超市收益不好，最终关停。余秀华无所谓，甚至有些庆幸。 

　　第二年，父亲给余秀华买了部1000元出头的长虹手机，上面自带QQ软件，网络帮助余秀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荆门诗友圈聚会时，余秀华认识了不少朋友，开始在手机上写诗，让朋友帮忙发到网上。有时，余秀华也会去网吧，10元5小时，余秀华能坐一天。 

　　钟祥的网友们读了她的诗，受到启迪，捐钱给她买了台电脑。2009年，余秀华开通博客，取名“云端梦呓”。 

　　她在第一篇博客中写道：“中午喝了几杯酒……今天有了自己的博客了！而且咱是个脑瘫患者，用的是一个不入流的山寨手机，可谁能压得住我天高地厚的心呢？咱虽说话不是很清楚，但文字可不管这些，它将沿着俺为它开凿的京杭运河哗啦啦地向前狂奔！”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那几年，余秀华流连于各种诗歌论坛，只有写诗时，余秀华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余秀华不想再这么生活下去，背着父母坐火车去了温州，找了家残疾人工厂打工。余秀华手没劲，提不动重物，结果比别人进度都慢，每天工作12小时，瘦了10斤，把身体搞得更加虚弱。 

　　开始，余秀华把诗读给工友听，工友听不懂，后来余秀华索性不和他们聊天，呆在房间自己写诗，余秀华觉得只有诗歌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不到一个月，余秀华就被父亲强行叫回了家，工资没赚到，还亏了两趟路费，302元。 

　　余秀华不甘心，觉得自己还可以去乞讨，于是学别人买了一只碗，来到大街上。在街上晃荡一天，一分钱没讨到，余秀华回家了，之后她说：“我真的跪不下去。” 

　　就算吃了很多苦，余秀华也从来不告诉父母。父亲说：“余秀华倔强，生病了全身冒汗，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 

　　回到村里，余秀华继续以前的生活。背着纸篓上山，做着农活，养着兔子。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余秀华觉得自己就是在“死皮赖脸的活着”，她写道：

　　有时候我是生活的一条狗

　　更多时，生活是我的一条狗

　　坚强不是一个好词儿

　　两岸的哈哈镜里

　　它只能扁着身子走过

　　那几年，余秀华过得不如意，感情世界也是一片狼藉。

　　尹世平不理解，看见余秀华写诗，他就觉得很烦，不懂这有什么好写的，也赚不到钱。每年回来的几天，两人互不交流也不睡一个屋，余秀华说：“我和他（尹世平）互相都看不顺眼。”

　　余秀华说：“在婚姻里，我和他都是暴君，都残忍。它给我的好处远远没有一朵花给我的感受多。”

　　余秀华曾在诗中暗示尹世平对自己施行的暴力。

　　他喝醉酒了，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比我好看

　　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

　　他无能为力

　　余秀华说：“真的，婚姻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让我非常痛苦，我必须要解决，无论是20岁、30岁、40岁，甚至到了60岁，如果说我还活着就一定要解决。”

四

　　活跃在论坛的日子里，余秀华经常被攻击。

　　2014年，余秀华在一个诗歌网站当编辑，可以推荐诗歌也可以撤下。每天，余秀华都要读大量的诗歌，遇到写得很烂的，余秀华就头疼，就算已经被推荐，余秀华还是会把它撤掉。

　　诗人不满，开始骂余秀华：“不知道你是谁，会不会当编辑？”开始余秀华不理，直到看到曾经关系不错的姐姐说：“余秀华是心理残疾。”主编不管，余秀华生气了，回：“你这个老婊子。”接着开始骂论坛主编，被禁言。

　　余秀华说：“面对别人的攻击，我之前有过妥协和宽容，没有好结果，后来干脆往自己身上抹泥巴，丑了，也就安全了。”

　　同年，《诗刊》的编辑刘年呆在办公室昏昏欲睡，懒散地滑动着电脑，偶然间看到余秀华的博客，从中午读到晚上，后来回忆说：“就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睡意全无。”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刘年觉得这实在太有冲击力，立马选了8首诗报给了主编，很快通过。半个月后发表，之后，又发在了《诗刊》公众号，标题《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转发过万。

　　刘年在编后记写到：“她（余秀华）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诗刊》发表余秀华的诗后，余秀华获得了1000多元稿费，拿到钱，余秀华很高兴，这对于每个月只能靠60元低保救助金生活的余秀华来说，简直是笔巨款。

　　余秀华爆红后的几天，记者、出版社编辑、领导挤满了她家小院。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余秀华说：“对诗歌而言，这样的关注度实在不应该，超过事情本身都是危险的，姑奶奶只是写自己的诗歌。”

　　母亲对于余秀华的成名没什么感觉，她说：“余秀华是挺能干的，但我也不佩服她什么，人的一生中只要儿女、妻子过得和气，我就蛮佩服。”

五

　　余秀华觉得自己的成名估计就像一阵风，没想到，2015年1月，学者沈睿写了一篇文章，内容是关于阅读余秀华诗歌的感受，还说余秀华是“中国艾米丽·狄金森”。

　　8首诗中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又被网友翻出，转发超过一百万次，余秀华一夜之间走红。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

　　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

　　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余秀华听后呵呵一笑，说：“我不认识艾米丽·迪金森。”“我的身份顺序应是女人，农民，诗人。但是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余秀华被一部分人追捧时，另一部分人开始对她进行谩骂和羞辱。“中国最丑女诗人”“余秀华写的是荡妇体”等标签安在余秀华身上。 

　　节目中，余秀华毫不客气地说：“我就是荡妇怎么着吧。”“我许许多多的好诗他们不读，只关注我的小黄诗，说明你们和我一样想搞，又没有胆气搞！”

　　成名后，余秀华决定不再妥协，提出离婚。 

　　母亲听了反对，一是怕女儿老了以后没人照顾，二是觉得“离婚了，面子上会不好看”。

　　余秀华听后说：“我想要摆脱的，就是婚姻这张虚妄的‘皮’，当婚姻成了一具骷髅，披着一张皮，你拿那皮来有什么用呢？”“结婚就是结婚，你让别人照顾你，凭什么照顾呢，说不定哪天瘫在床上，还要老子照顾他呢，我对婚姻没有信任。” 

　　尹世平也不同意，工友给他出主意，说：“女人就是猪，得靠哄。”尹世平觉得自己亏了：“你现在出名了，反过来不要我了？”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 

　　接着向她要钱，“给我一笔长工费，就算是对我这么多年照顾余家的补偿。” 

　　2015 年 2 月，余秀华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发行，没多久收到第一笔版权费。 

　　10月，余秀华在当地法院起诉离婚，打电话对尹世平说：“你这个月回来，15万元。下个月回来，10万元。你随便你随便。” 

　　民政局的人觉得余秀华疯了，一个残疾人还要离婚。余秀华不管，态度坚决，承诺给他15万，再买套新房，这样就再无关系。

　　离婚让她如释重负，说：“对某些男人来说，（离婚）也许就是甩掉一件旧衣裳。对一个女人，她就是甩掉一个制度，呼吸的空气和从前也是不一样的。”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 

　　余秀华说：“结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而离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得知女儿离婚，母亲一个人在院子里哭。余秀华看到后问：“我离婚是什么丑事还是坏事，你凭什么那么伤心？”母亲说：“没见过你那么心硬的。”余秀华说：“我心硬也是你给我的心。”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

六

　　2020年，余秀华在微博上为李健写情诗，网友评论：“你这样是对别人的一种打扰。” 

　　哦，李健！

　　赐我不会消失今生记忆的来生，

　　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

　　赐我美丽健康，赐我才华如初。

　　赐我干净如玉，赐我没有哀伤。 

　　余秀华回怼：“你又不是他老婆，自作多情。”甚至写了首“封我为荡妇”的诗。之后在采访中余秀华却说：“这首诗不是写给李健本人的，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情诗是写给自己生活里真实爱着的男人。” 

　　最终，余秀华没有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被拒绝后余秀华整天喝闷酒，进了三次急诊室。但她始终相信，爱情是需要时机的：“爱了再说吧，大不了受一次伤害吧”。 

　　2021年，余秀华在抖音直播认识了90后养蜂人杨槠策。

　　那时，余秀华很久没有写出新诗，每天喝酒非常痛苦，有一次，余秀华在直播中说自己酒喝多了胃难受，杨槠策听了便给余秀华寄了神农架的蜂蜜养胃。余秀华很感动。 

　　早在2015年，杨槠策就读过余秀华的诗，他赞叹：“余秀华写出了独特的社会观、人生观、爱情观、婚姻观、世俗观，包括对生命的理解，对乡村的理解，对身边花草树木的理解，都打动了我。” 

　　余秀华和杨槠策加了微信后，开始聊天。一聊就是7个小时，从诗歌聊到之前的生活。 

　　杨槠策家里很苦，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去矿上打工，从早忙到晚，杨槠策几乎崩溃，回了家。除了做农活，就是绘画，后来为了外出养家，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画。杨槠策做过很多工作，在酒店打过工，在深圳做过保安，也在流水线上当过工人，最后回到家乡养蜂。 

　　杨槠策喜欢读书，聊天时，杨槠策说：“我不喜欢你的诗，我喜欢我自己的诗，但我喜欢你的散文。” 

　　余秀华笑了笑，说：“你好大的胆子，全国人都说我的诗写得好，说写得不好的，你是第一个。” 

　　平安夜，余秀华和杨槠策第一次见面后，便确定关系。情人节，余秀华在微博上写到：“像爱护公共财产一样爱护男朋友。” 

　　四天后，杨槠策发朋友圈：“像爱护大自然一样爱护女朋友。”上面是两人牵手的视频。 

　　杨槠策说：“她很多方面令我着迷。和余老师恋爱的这段时间，她有时像我的朋友，有时像我的老师，有时像我的知己，有时像情窦初开的初恋。我非常珍惜每一天的时光。”

　　之后，余秀华高调地在公众号上写：“我和90后谈恋爱，他感觉自己被嫖了。”“缘也好，孽也罢，谁不是在灰暗繁杂的日子里摸黑前行？”

　　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

　　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

　　提心吊胆的春天

　　——《我爱你》

七

　　余秀华离婚期间，母亲被查出癌症晚期。

　　2015年4月，余秀华在湖南参加活动，父亲忽然给她打电话，电话里说：“你妈病得不轻，赶紧回来。”余秀华连忙赶回家，得知母亲初步确认为肺癌晚期。 

　　余秀华听后崩溃大哭，发了条微信说：“对不起你们，这两月的活动我都不去了，我妈妈肺癌晚期，我想陪她，也请你们祝福我，给我自己活下去的信心。我的天真塌了。”

　　之后余秀华在采访时说：“日子刚过顺一点，又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这是命运故意安排好的吗？”余秀华说，我反正是个残疾人，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母亲的健康。” 

　　余秀华离婚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多年后，余秀华回忆起来还是很揪心，她说：“无论关系如何，母亲是我生命的基石，她离去，我的世界缺了一块。” 

　　2016年1月，余秀华在诗歌《和妈妈一起回家》中追忆母亲。 

　　妈妈拉着我的手回家

　　拉得那么紧，不允许我颤抖

　　妈妈说的那些话铿锵有力，不像一个病人 

　　回家以后，妈妈房间的灯很快就熄灭了

　　我一夜没有熄灯

　　以为这样，就能很快触碰到黎明

　　母亲生前，知道自己命不长了，总叹着气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秀华。”

图源：《摇摇晃晃的人间》纪录片

　　余秀华算过三次命。

　　第一次是儿时，算命先生说：“余秀华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要受到惩罚。” 

　　第二次余秀华还处在婚姻中，很痛苦，想把丈夫“搞死”。算命先生说：“你38岁会火一把，但只能活到49岁。”余秀华很担心，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死了就死了，老了就老了。 

　　39岁时，余秀华火了，那年她也离婚了。刚离婚时，余秀华很开心，没两年又重回痛苦，余秀华说：“婚姻是两个人的关系，当你把两个人的关系解决以后，所有的矛盾都回到了你自己的身体。这就变成一个浓缩的痛苦。 ” 

　　2019年，余秀华整天喝酒，头发也掉得厉害，干脆剃了头。余秀华又找朋友请了一位大师算命。大师说：“你的八字非常奇特，相生相惜，相克相杀，不是好命也不是坏命。但能活到80岁，成为世界级名人。” 

　　余秀华听后开始发愁，心想：80岁啊，怎么活？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喝酒，余秀华相信“就算自己半夜跳河自杀没人救，也能浮起来”。 

　　每次喝酒时，余秀华都想再次追求爱情，但前一段婚姻始终让她害怕，包括那个拒绝她的明哥，直到遇到杨槠策。 

　　杨槠策知道余秀华还为情所困，一步步从武当山脚下走到山顶，许下心愿：“希望余秀华幸福。” 

　　余秀华惊呆了，她没想到杨槠策会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走6个小时，虔诚地祈祷。 

　　之后，两人见第一面便在一起了，第一晚就做了很甜蜜的事，余秀华第一次体验到肉体的美好，原来男性的身体并不让人厌恶。 

　　接着，两人去郑州玩，看到余秀华走路辛苦，第二天，杨槠策找了轮椅推着她，这是余秀华第二次坐轮椅，余秀华觉得杨槠策推得很是稳当，不由地感叹：“生儿当如杨槠策。” 

　　那些日子，余秀华天天喝得六亲不认，每天，杨槠策都把她背回宾馆洗干净，衣服也洗干净，鞋子也洗干净，贴心地做着一切。 

　　每当这时，余秀华便安心地躺在一边，感受着杨槠策用力地爱，不停地喊：“杨槠策，加油！” 

　　妇女节时，杨槠策给余秀华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包了直升飞机带她看了神农架的山峰和大九湖，从天空看山，余秀华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余秀华开心地说：“这是真正地实现了带我装逼带我飞啊。谢谢你，杨槠策。” 

　　接着，两人一起去看了蜜蜂、大熊猫、黑熊，还去了一家民宿。 

　　余秀华父亲70大寿时，余秀华带杨槠策回了横店。现在，在俩人相处的很多时候，杨槠策总会怀疑地看着余秀华说：“我怎么感觉我被你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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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参考资料：

1、《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记录片

2、《余秀华，就做那朵落败的花》南风窗

3、《专访余秀华：我要不是死皮赖脸活着，早就死掉了》三联生活周刊

4、《在人间|余秀华：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人间living

5、《诗人余秀华：喧哗后的清醒》

6、《女人得不到爱情，这辈子都不甘心|专访余秀华》十点人物志

7、《当我们谈论余秀华时我们在讨论什么|特写》南都周刊

8、《余秀华在北京》南方人物周刊

9、《46岁“鬼才”诗人余秀华恋爱了，男友是90后》三峡晚报

10、《余秀华：云上写诗，泥里生活》人物

11、《诗人余秀华，终于，离婚了》每日人物

12、《“一生荒唐”余秀华》南方都市报

13、《我和杨槠策谈恋爱，他感觉自己被piao了》余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