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案纪实：英国华人教授被51刀灭门，竟因这事？

2011年4月29日，威廉王子和凯特王妃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办结婚典礼，英国王室迎来了近30年的最大庆典，而英国人民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位平民王妃。

当修道院的钟声响起，当飞行表演的战机腾空，威廉和凯特牵手出现在大众视野，英国举国欢腾。

整个国家，尤其是伦敦，仿佛浸泡在欢乐的海洋中。

然而，与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相对的是，在距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约64英里（约102公里）的北安普敦，却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灭门案——在曼彻斯特大学任教的华人教授丁继峰一家四口正在被残忍屠杀。

华人教授一家四口被51刀灭门，大女儿手掌被刺穿

2011年4月29日（周五），由于英国王室的婚礼，英国民众获得一个bank holiday（银行假期），连上周六和周日，算是一个为期三天的小长假。然而，居住在北安普敦Pioneer  Close（先锋路）的一个英国人却感到疑惑——为何有着两个小女儿，一家四口向来热热闹闹的丁家，却在这个假期期间这么安静？

察觉出异样的邻居，在5月1日，也就是周日傍晚六点十五分，前往丁家确认这家人的状况，却意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藏在背对花园的厨房里的蓝色天鹅绒窗帘后面的46岁的丁继峰（音译，Jifeng Ding）和47岁的崔鸽（Helen Cui）的尸体。

惊恐的邻居慌忙报了警，北安普敦的警方在几分钟后到达丁家，封锁了现场。

警员们对案发现场，也就是发现丁家夫妇尸体的一楼进行了初步的查看，当其中一名警员走上二楼，进入卧室，却发现了更加惊悚且令人心痛的场面——丁继峰和崔鸽的两个女儿，18岁的丁星（音译，Xing Ding，同学朋友也叫她Nancy）和12岁的Alice也倒在了血泊中，早没有了气息。

在后来的法官判词中，还原了部分丁家四口人被屠杀的过程，也详细描述了他们被发现时所呈现的状态。

4月29日，大约在下午3：15，杀人犯到达丁家所在的先锋路，穿过开着门的车库，进入了丁家的花园，然后穿过天井的门进入了厨房。

杀人犯首先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丁继峰，随后，杀人犯疯狂用菜刀捅了丁继峰23刀。当然，在此过程中丁继峰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与杀人犯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并试图自卫，但徒手搏斗扛不住对方锋利的刀具和疯狂的状态，丁继峰在其心脏和肺部被数刀刺穿后死亡。事后，警方在丁继峰的手臂和手掌部发现了多处自卫伤。

在捅死丁继峰后，杀人犯转身走向了闻声赶到厨房的崔鸽。手无寸铁并且力气和体型均处于弱势的崔鸽被捅了13刀，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防御伤。崔鸽的胸部、手臂上都是刀伤，致命伤和丁继峰一样，被数刀刺穿心脏和肺部后死亡。

在疯狂捅了丁继峰和崔鸽36刀后，杀红了眼的杀人犯并没有打算停止杀戮，他又转身走向了楼梯，走向了二楼更加手无寸铁的两个女孩——丁继峰崔鸽夫妇的18岁的大女儿丁星，12岁的小女儿Alice。

此时，听到楼下争吵尖叫混杂，和渐渐消失了的父母的声音，已经懂事了的丁星和Alice已经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但俩姐妹除了瑟瑟发抖，完全迈不开脚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18岁的丁星掏出了手机，颤颤巍巍地拨打了英国的报警电话，但一切为时已晚，在她刚和接线员接通之后之后，杀人犯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二轮屠杀”。

接线员在电话中，听到的只有两个女孩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随后，电话被挂断。

在审判庭上，提交这段报警电话录音的检察官 William Harbage QC ，在向陪审团播放这段电话录音时，对陪审团们做出提醒，在这段20秒的录音中，有两位女孩持续的尖叫声，聆听过程会令人非常痛苦。

根据案发现场警察与法医的勘察和检测，丁星先于妹妹被杀，她被捅了11刀，大部分刀伤在胸部和身体的左侧，刀刺穿了她的心脏和肺部。11刀中，有1刀直接刺穿了丁星的手掌，警方推测这是丁星在绝望状态下试图用手挡住捅向她的刀而造成的。

警方表示走进卧室时，看到丁星呈祈祷的姿势跪在床边的地板上，而12岁的Alice，被发现时呈蜷缩在床上的状态。尸检显示，Alice被抓住手臂狂捅了4刀，其中1刀刺穿心脏致命，没有任何搏斗反抗的痕迹。

在处决式杀人后，杀人犯在厨房水池中洗掉了刀上的血迹，然后把它留在了工作台上离开。而丁家一家四口，就这么被残忍屠杀后留在了这个本对他们来说温馨而安全的港湾中。

一直以来热闹的满载着这家人的欢乐回忆的家，就此陷入永恒的寂静。

警方锁定嫌疑人，第5名“受害者”虎口逃生

相信平时有留意一些刑侦剧情的人都知道，连续捅另一个人几十刀，捅人者要么是使用了毒品，精神上存在一定的问题，要么捅人者必定是带有很强烈的情绪，带有私人愤恨。

这种连捅51刀，灭杀了一整个家庭，甚至包括两名年幼无辜的女孩的案情，一定不是以抢劫为目的的。并且警方调查发现，现场的财物，只有一辆租来的车不见了。

在对犯罪现场的地毯式搜索，基于法医对受害者的尸检及一些监控的调取查证后，北安普敦警方很快将嫌疑人目标锁定为与丁家有长达7年纠葛的，同为华人的在伯明翰与太太共同经营一家中药铺的54岁的杜安翔（Anxiang Du）。

通过警方对CCTV监控的调取，识别到在丁家被屠门当晚的9点43分，杜安翔驾驶丁家租的车，在M1高速公路的15A交叉路口的服务区停下来，并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张北安普敦郡的地图。

而通过警方的调查，杜安翔买地图的目的，是要寻找另一个65岁的名为保罗·德莱尼（Paul Delaney）的英国人的家。但德莱尼家中无人应门，所以德莱尼最终逃过一劫，从虎口中逃生。

不知德莱尼去向又急于逃亡的杜安翔便立即驾车继续南下，前往伦敦。警方最终在伦敦西北部的圣约翰伍德（St. John Wood）找到了被杜安祥遗弃的车，而根据这辆车在这个地点被判定违规停车所累积的9张罚单来看，这辆车在这儿停了11天，而杜安翔再也没有出现。因为在4月30日，他已经买了张前往巴黎的单程长途车票，一路逃亡前往了摩洛哥。

也就是说，在丁家一家四口的尸体被发现前，杜安翔已经离开了英国。

一场长达7年的官司，从原告转为被告，背负8.8万英镑债务后夺去4条人命

一场如嗜血狂魔般疯狂地对华人教授一家的杀戮，甚至牵涉到离丁家几十英里之外的另一位英国老人，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使得杜安翔完全失去了神智，从此前一位没有任何违法记录的中医生，变身为手持菜刀杀红了眼的“魔鬼”？

我们要从7年前的一场经济纠纷说起。

2002年，杜安翔与崔鸽合伙，在考文垂等地区经营中药铺。大家都知道，英国的中药铺数量并不是很多，而在英华人及中国留学生却逐年递增，因此，我们可以料想到中药铺的经营状况很不错。

然而人性之中，都带有贪婪的成分。中国人有句老话，亲兄弟明算账。兄弟亲人之间，都会因为利益起冲突，更何况没有任何血缘亲属关系的崔鸽和杜安翔？

在合伙经营了两年之后，也就是2004年，崔鸽与杜安翔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发生了矛盾，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虽然不再合伙做生意了，但杜安翔开启了向崔鸽追讨欠款的道路，并闹上了法庭。

经过数年的拉扯，2007年11月，法官裁定崔鸽赔付杜安翔3万镑的应得收入；2008年5月8日，法官裁定崔鸽赔付另一笔3万镑给杜安翔。崔鸽需要赔付给杜安翔的款项总计金额为6万英镑。

相信华人们都认为英国是一个法治社会，一切依靠法律和证据说话，因此，在这两次赔付裁决下，崔鸽和丁继峰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根据裁定赔付杜安翔，另一条路，是理在自己这边，通过上诉来推翻之前的裁定。

然后，崔鸽和丁继峰却选择了第三条路，一条本不该存在，也是最终走向一切悲剧的不归路……

2008年5月8日，随着法官的宣判，杜安翔松了一口气——另一个3万英镑又妥妥地即将支付给自己。然而，杜安翔还没高兴几分钟，一道晴天霹雳“直击”他的脑门——崔鸽和丁继峰被认定为名下无任何资产，赔付将遥遥无期。

杜安翔怎么也想不通，丁家夫妇明明在北安普敦有一幢小洋房，而崔鸽本人名下也有几家中药铺，怎么他们突然变成了没有任何资产的人了？

原来，在第二次法院判决下来前，崔鸽丁继峰夫妇便紧锣密鼓地将中药铺一一处理了，就在判决的当天，也就是判决庭开庭之前，崔鸽和丁继峰将自己的小洋房以低于市场价近7万英镑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名叫保罗·德莱尼的英国人。

而这位保罗·德莱尼，是崔鸽和丁继峰一家的好友。

杜安翔当然不能忍受这个丁家夫妇通过耍小聪明来逃避支付赔偿金的结果，很快杜安翔和太太陈灿便向法院起诉，欲判丁家夫妇和保罗·德莱尼的房屋买卖合同无效，而起诉对象是保罗·德莱尼。

代表杜家夫妇的律师的起诉理由是，2002年，丁家夫妇购入洋房的价格为25万英镑，在卖出房子的2008年，该房屋已经涨价到至少27.5万英镑，而丁家以远低于市场价的21万英镑将房子卖给了自己的朋友，并且此后，丁家一家没有搬出这套房子。

律师认为，丁家夫妇进行这些非常理的操作只有一个目的，便是通过转移资产来逃避赔付资金给杜安翔。

2010年5月开庭，杜安翔再一次赢得了这起官司，法官判定丁家与保罗·德莱尼的买卖合同无效。也就是说，洋房的产权回到丁家手中，而没有其他资产的丁家必须售卖这套房屋，来支付赔款给杜安翔。

宣判下来后，距离杜安翔第一次起诉崔鸽已经过去了6年，很多人可能走到这里，已经身心俱疲，不再纠葛下去。

但我们说悲剧之所以会成为悲剧，是因为在这个悲剧中，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变量，一个因素，一个分子，而每一个变量，每一个人的一次转动，一次推动，一个决定，最终导致了一个事件的整体质变。

很多时候，质变能够成为一个积极的信号，能够促成一件好事，一个好的结果，但也有的时候，质变会将人推向绝望的深渊。

在这个悲剧中，杜安翔的倔和不服输是变量，而崔鸽和丁继峰，以及后面参与进来起到关键推动作用的保罗·德莱尼，更是如此。

2010年下半年起，保罗·德莱尼向高级法院提起上诉，并聘请了多名律师和专家组成智囊团，在法庭上与杜安翔的律师“厮杀”，并表示，丁家之所以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房子卖给他，是因为双方约定，丁家可以继续在该房屋里居住21年。

砸下了重金的保罗·德莱尼，也迎来了满意的结果，最终，最高法官判定崔鸽丁继峰与保罗·德莱尼的房屋买卖合同有效。

但这一切还没完，2011年，保罗·德莱尼又提起了一轮新的诉讼，要求杜安翔赔付其上一轮官司的律师费8.8万英镑。

而杜安翔或许早有预感保罗·德莱尼会对自己提起诉讼，2011年年初，他便将自家唯一的一套价值10万英镑的位于考文垂的房产卖掉，并将自家经营的中药铺转到儿子的名下。

但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远比杜安翔多想一步的保罗·德莱尼早就预料到杜安翔会这么操作，于是他向法院申请全盘冻结杜家的资产。

2011年4月28日，杜安翔接到英国高等法院的冻结令，冻结令中清楚写明，除了冻结杜安翔和陈灿两人的资产外，还冻结了杜安翔儿子及侄女的个人财产。

收到法院的冻结令后，杜安翔精神崩溃了。2011年4月29日，他从考文垂的家中乘坐火车到伯明翰的中药铺，留了一张字条给太太陈灿，上面写着"everyone has to say farewell one day"【终有一天，每个人都需要（相互）告别】。杜安翔将字条塞入中药铺的预约簿中，便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拿上自己的护照，装入从中药铺随手拿的袋子中，便登上了前往北安普敦的火车。

“最短40年刑期意味着你将在牢里老去或死去”

2011年4月30日，杜安翔离开英国，开始了漫漫逃亡路。

杜安翔从伦敦的维多利亚长途汽车站坐大巴去了巴黎，然后从巴黎前往西班牙南部，再从阿尔赫西拉斯坐渡轮去了摩洛哥丹吉尔。最后，杜安翔继续前往阿尔及利亚边境附近的乌季达。

在乌季达，杜安翔曾因为非法移民身份被捕，但由于杜安翔掩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摩洛哥的警方也无法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于是便释放了杜安翔。

直到2012年7月，在摩洛哥一处工地中居住了14个月的杜安翔，其工地雇主从报纸上认出了被英国警方通缉的他，并向摩洛哥的警方举报了他。

杜安翔就此结束了亡命之路，并于2013年2月被引渡到英国接受审判。

2013年11月28日，英国法官Flaux对杜安翔做出了判决——40年的监禁，且至少40年不得被假释委员会假释。

按照法官Flaux在判词中的原话，30年以上的刑期，对于杜安翔来说，即便没有因为年龄过大而死，也意味着他将在监狱中变老。

这对于54岁的杜安翔来说，相当于终身监禁。

三个家庭，没有一个赢家

这一切，无疑是一场非常极端的悲剧。

在这场悲剧中，

丁继峰、崔鸽及两个女儿，一家四口以一种极端的极其痛苦的方式被夺去了生命；

杜安翔从一位中医大学毕业的中医生，沦落到经历了一年多颠沛流离的难民式的逃亡的逃犯并最终在监狱中老去，而太太陈灿，则在这一切后，售卖了在考文垂的唯一房产，凑钱偿还赔付保罗·德莱尼的律师费；

保罗·德莱尼，在丁家四口人去世后，花重金重新装修了丁家的房屋，但不论是售卖还是出租，因为此前的惨案，均无人问津，房屋成为了真正的死宅。而保罗·德莱尼自己，则在丁家四口人被屠杀后一年的同一天，也就是2012年4月29日，猝死在家中。

这场血案中，三个家庭，没有一个赢家。

我们不禁开始思考，这个如运转的齿轮一般一环扣一环最终“产出”的惨案，问题出在哪一环，它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回顾这8年间发生的一切，或许你会发现，这整件事，每一环都出错：杜安翔的执着和偏执引领他走向了极端；丁继峰夫妇的变卖资产的“小动作”惹怒了杜安翔；保罗·德莱尼的不依不挠，将杜安翔逼到了绝境……

我们会发现，在大多数的凶杀案中，总有两个“角色”不会缺席：人性的贪婪、利益的冲突。

人性难经推敲，人心易走极端。

我们作为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确实比较难以跳脱出人性中的劣根性。但在法制社会中，尤其是在一个法律健全的社会中，当情绪进入极端状态时，是否给自己一点时间，停一停冷静思考一下，此路不通，是否能走另一条道路，一条走得通，一条走出去也能走回来的路。

正如法官Flaux在判词中对杜安翔说的那样：在进行谋杀前，你身处的困境是民事法庭正当法律程序的结果。虽然丁氏夫妇在民事诉讼中确实没有遵守法院的各种命令，但你对此的补救/处理办法应该是向法院寻求进一步的协助。丁氏夫妇所做的任何事都不能构成挑衅（你杀戮他们一家人的理由），也不能减轻你对他们，包括两个年幼无辜女孩的整个家庭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