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女孩被虐待惨死：生父为何哭着为继母求情

　　9月16日，12岁女孩被继母和生父虐待致死案二审在莆田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中国新闻周刊从受害者琪琪生母白雪（化名）一方了解到，当天中午该案休庭，法院未当庭宣判结果。

　　2023年12月，福建省莆田市华亭镇12岁女孩琪琪被继母许某花捆绑后关在卫生间17天，持续遭到殴打、虐待，最终不幸身亡。在琪琪去世后，许某花第一时间清理了现场，半个小时后，才拨打120求助。

　　案发后，许某花和琪琪生父刘某分别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被警方执行逮捕。

　　今年4月，该案一审宣判，琪琪的继母许某花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生父刘某因故意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一审宣判后，许某花和刘某均提起上诉，而琪琪生母也向检方申请了抗诉，但被驳回。

　　因离家出走和诅咒，女童被继母虐死

　　根据一审判决书内容，这起虐待事件的起因是琪琪离家出走，引发继母许某花的不满。她供述称，琪琪离家出走、偷东西、骗钱，“还诅咒我和刘某死了，说我们打她、不给她饭吃”。

　　2023年12月5日，许某花将琪琪捆绑后，通过微信告诉丈夫刘某，琪琪总出去闯祸，丢了自己的脸，要求他回家教训自己的亲生女儿。

　　“要狠狠地打”，刘某回复消息后随即回家，持棍殴打被捆绑住的琪琪，致其手、腿部多处淤青，额头流血。

　　判决书显示，在后来17天里，许某花持续将被捆绑的琪琪关在卫生间里，实施持棍殴打、按头撞墙、冻饿、伤口泡脏水、用开水烫等伤害行为。

　　此外，她还指使自己的养子小磊，采用逼喝尿、持棍长时间殴打、用线头剪及美工刀割刺身体等方式持续残害琪琪。

　　警方提取微信聊天记录发现，在这期间，许某花曾多次给刘某发送琪琪被捆绑，且头部、脚部均受伤的照片。收到消息后，刘某默认和支持了许的行为。

　　更为震惊的是，刘某还帮助许某花网购了1600片泻药，给女儿定期服用。小磊也证实了这一情况，他的证言显示，许某花曾多次喂泻药给琪琪吃，“每次吃 20片，一天吃 1—2 次”。

　　小磊还称，在捆绑琪琪时，许某花曾说到想要琪琪去死，“她希望琪琪早点去死”。她甚至在指使小磊殴打琪琪时，称“14岁以下打死人，不用负法律责任”。

　　2023年12月22日，琪琪的生命走向终点。

　　根据莆田市人民检察院的指控，当天上午，小磊等人发现琪琪身体极度虚弱，劝许某花不要再殴打。但许某花仍然持棍殴打，并指使小磊多次用力重击其头部。后来，她用冷水浇了琪琪，又指使小磊和养女晶晶用开水烫伤了琪琪。

　　当天下午，琪琪全身抽搐，随后停止呼吸。

　　许某花没有第一时间施救，而是先清理了现场。判决书显示，她换掉琪琪的血衣，清洗了卫生间，删除了客厅监控、藏匿了作案工具，随后微信联系了刘某。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许某花还交待家里的几个孩子称，琪琪是自己摔死的。

　　17时36分，莆田市急救中心接到有人“晕倒”的求助。120急救中心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琪琪已经死亡，且身上有多处不明伤痕，随即报警。

　　经法医学鉴定，死者琪琪符合在营养不良的基础上，因外伤及外伤后的化脓性感染、饥饿、寒冷等导致急性循环功能衰竭死亡。

　　当天19时许，许某花被警方带走，7天后，刘某也被刑事拘留。

　　离婚9年后，生母从判决书得知女儿遇害经过

　　悲剧发生9个多月后，琪琪的生母白雪才得知女儿遇害的消息。

　　2024年9月，法院工作人员联系到她，发来了案件材料，“看到（琪琪遇害）后，天都塌了”。

　　白雪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和刘某在福建泉州打工时相识并结婚，2011年，两人生下了琪琪。

　　根据白雪的讲述，孩子出生后，两人总是因为琐事争执。直到2013年的一次吵架后，刘某带着她身上仅有的现金“跑路”。失去丈夫的消息和经济来源后，白雪一边抚养孩子，一边进厂打工。

　　2014年，刘某主动打来电话，希望和孩子通话。考虑到女儿即将上幼儿园，自己又没有出生证明、户口本等资料，白雪提出，要么刘某送回孩子的身份资料，要么由他想办法解决上学问题，“最后他要求接回孩子自己抚养”。

　　考虑到自己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也没有家人帮忙照顾，白雪再三犹豫后，将孩子送了过去。

　　2015年，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刘某曾在社交平台表示：“离婚后你如果想和孩子通话，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希望你打扰她的生活，我会好好带大她，我会给她好的生活。”

　　然而，此后9年多的时间里，白雪始终没能见到女儿，甚至没能和孩子通上电话。

　　离婚证到手半年后，刘某通过QQ空间向她炫耀：“你怎么不恭喜我有两个儿子？”

　　白雪称，那时她并不了解刘某的具体生活，以为对方是婚内出轨后多了两个孩子。她多次通过QQ联系刘某要回琪琪，但均被拒绝；她担心生性调皮的琪琪在重组家庭吃亏，要求刘某不要冷落女儿，对方回复“你放心，我会公平（对待），你别打扰我”。

　　事实上，刘某重组的家庭关系极为复杂，除了琪琪，他还有3个孩子，但都是通过收买抱养获得。

　　判决书提到，许某花与前夫李某某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先后收买了晶晶和小磊。2016年，她与刘某同居期间，又收买了一名男童。后来，两人又接回了刘某与前妻所生的琪琪。

　　白雪回忆，她曾与许某花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许某花通过QQ空间表示，自己真心喜欢琪琪，因为自己是养女，也会同情和疼爱琪琪，两位老人（刘某的父母）也很爱琪琪，希望白雪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

　　白雪看到消息，原以为女儿会“过得好一点”，但事实上，这位自称喜欢孩子的继母并未给予孩子们足够的母爱，或者说，她根本没有爱过孩子。

　　判决书显示，许某花曾长期虐待琪琪和自己收养的其中2名孩子。

　　一审判决书中，多个证人也都证实，许某花经常通过殴打、不给吃食等方式虐待琪琪。多人提到，琪琪身上经常有被打伤或烫伤的痕迹，也经常在外面流浪。

　　警方出具的材料也显示，自2020年7月以来，公安机关多次接到与琪琪有关的匿名求助电话，原因是琪琪离家出走、有小孩在超市偷东西等。

　　许某花被抓后，也承认了自己虐待过几个小孩，包括指使孩子们互相殴打、吃屎和垃圾、针扎舌头、吃泻药等。警方调查其手机数据发现，许某花甚至通过网络查找虐待、杀害孩子的方法。

　　二审生父为继母哭着求情，认为死刑过重

　　案发后，许某花和刘某分别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被警方执行逮捕。

　　2024年9月27日，莆田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许某花犯虐待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刘某犯虐待罪、故意伤害罪，向莆田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中国新闻周刊从一审判决书看到，面对检方的指控，许某花和刘某均进行了辩解，并极力推卸自己的责任。

　　许某花自称在主观上没有虐待、杀害继女的故意，客观上也没有让继子小磊打死琪琪，“刘某的女儿也是我女儿，有义务管教她，把她绑在家里，是不想她往外跑”。

　　许某花还辩称，自己因为教育管理方法不对导致琪琪死亡，她认为有责任，但不是故意杀人。

　　刘某则表示，自己买的不是泻药，而是减肥药。他自称不清楚女儿被虐待，也没有虐待女儿和其他孩子。他曾在当年12月5日打了琪琪的屁股，但并不知道女儿会被许某花伤害，购买泻药也是“受许某花的欺骗所致”。

　　法院认为，被告人许某花长期对共同生活的3名未成年家庭成员经常性实施打骂、冻饿、捆绑、喂食大剂量泻药等折磨、摧残，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虐待罪；许某花连续多日摧残被害人琪琪致其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同时，被告人刘某作为许某花的配偶、被害人的监护人，明知许某花长期残忍虐待3名未成年家庭成员，不加以制止，还向被告人许某花提供泻药，支持许某花虐待被害人，其行为亦构成虐待罪和故意伤害罪。

　　今年4月，该案一审宣判，琪琪的继母许某花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生父刘某因故意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

　　一审宣判后，白雪认为刘某的量刑过轻，申请了刑事抗诉，但被检察院驳回。

　　白雪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被告人许某花和刘某也提出了上诉。其中，许某花认为自己仅构成过失致人死亡，刘某则认为自己不构成故意伤害。

　　9月16日，该案二审休庭后，白雪的代理律师车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庭审过程中，琪琪生父刘某既没有表达忏悔和歉意，也没有认罪态度，反而哭着为许某花求情，认为不应该判许某花故意杀人，且死刑过重，这让庭上不少人感到意外。

　　对此，车钰在发表代理意见之前对刘某的行为进行了呵斥：“你为杀人犯而哭，谁为死去的孩子哭？”

　　车钰提到，他们认为，刘某虽然达不到故意杀人的罪责，但其因故意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量刑过轻，因此保留对其进一步追究责任的权利，“还是要看二审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