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涌：布什的胜利苦果

　　【万维读者网】联合早报29日刊发新加坡资深时事评论员方思涌的评论文章：布什的胜利苦果。全文如下。


　　自从布什在5月1日发表祝捷宣言以来，伊拉克战争结束至今才刚超过一百天。可是，单就伊拉克问题上而言，在这百余天里，美国政府和布什总统的日子是过得十分窝囊，这是在准备对伊发动战争和战事爆发时都没有见过的景象。简单的说，是事事不顺，内外交困，前后受敌。

　　上个星期里，联合国驻巴格达总部被炸，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作为伊拉克统治者的美国受指责保护不力。这个星期，自5月1日宣布对伊战争基本上结束以来，美军在伊拉克的死亡数字已增至139人，超过战争期间的数字。

　　在过去的调查中，美国民众曾表示，死几百，甚至几千美国人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干得漂亮。现在只死不到三百人，可是，美国人已沉不住气了，他们不能看到主权易手后的伊拉克仍然乱糟糟，他们叹息美国每一个星期要在那里投下10亿美元的公款，美军还要天天挨冷枪遭袭击。


美国人成了报复打击对象


　　过去几个月的时局发展的确也显示，布什和美国政府中新保守主义分子只算了战争的账，却对战后的局势估计不足，造成今天伊拉克出现难以收拾的残局。国际上有这么一种传言，如果有谁想要杀美国人的话，现在不必到美国本土，伊拉克是一个最理想的地方，那里随处可找到美国人目标，那里要枪有枪，随处可隐藏，难怪天天有美军命丧黄泉。

　　据报道，最近已有三千多个各国极端组织的人员偷偷的潜入到伊拉克去，一个自称是卡伊达的组织就公开承认是它炸毁联合国总部的。这些年来，美国树敌不少，美国人成了报复打击的对象，布什开辟了伊拉克战场，却给这些仇恨美国的人找到一个报复的机缘，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伊拉克在战争结束初期局面无法稳定下来，这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如果情况一直没有得到改善，开出的支票无法兑现，人们必然是越来越担心。据《新闻周刊》调查，有69％的美国民众就担心美国可能长期在伊拉克泥足深陷。

　　布什出兵攻打伊拉克，公开的理由是要阻止萨达姆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攻击美国，要推翻独裁政权，为中东带来民主；世人也不难看出，美国是为了其国家战略和经济利益而出兵伊拉克。可是，现在不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毫无踪影，战争结束之后美国无力处理伊拉克的局面，反而要不断地拿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填这个无底洞，那么，对美国人来说，各种冠冕的战争理由都是分文不值的。


在黑灯瞎火之中胡闯


　　正是由于在伊拉克的进展不顺利，外在的困境激发了内部的不满，布什的内外交困处境日益明显，民众的支持率低下自不待言，现在他的支持度只有53％，比4月间跌去了18个百分点，有49％的民众已表示不支持他蝉联总统。看到民众焦虑的心境，原来在伊拉克问题上谨言慎行的民主党人现在是放胆大声抨击。

　　有意出来参加总统竞选的民主党参议员克里指责布什总统“顽固地”拒绝其他国家合作参与伊拉克的管理工作，他说：“我们现在急切需要用来保护我们的男女青年兵士的决策应是来自专业的军事和策略判断，而不是政治和虚荣的考虑。”

　　另一名民主党参议员伯德更直接了当地以《毫无准备的伊拉克和平》为题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说：“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美国并没有一套强有力的计划去把伊拉克交还给伊拉克人，反而是迅速失去维持秩序的能力。美国政府正在黑灯瞎火之中胡闯，希望侥幸找到一点和平和稳定的亮光。”

　　国内民众怨言四起，不仅民主党人不放过机会，连共和党人的保守分子也开始抨击布什的伊拉克政策，形成左右夹击的局面。参议员麦凯恩主张应该对伊增兵两万，两名有影响力的保守派人士卡根和克里斯多尔接着在一份周刊上撰文说，如果伊拉克局势处理不好，迟早将会酿成大灾难。

　　美国攻打伊拉克，这本来就是一场名不正言不顺的不义之战，不少美国人是在所谓国家利益的前提下支持发动这场战争。今天，除了反战派之外，一般的美国人还是眷念不忘这种国家利益。

　　为了不抵触这种民族主义情绪，即使是民主党想借伊拉克问题抨击布什政府，他们仍然是旁敲侧击，或是认为美国应该开发门户，让联合国扮演更积极的角色，或是主张加强在伊拉克的兵力，谴责当时侵略伊拉克或认为现在应该撤军的并不多。总之，目的要从技术上的寻求解脱途径，即使这样，这样或那样的主张，确实是有效争取到游离的中间民众，也导致目前手足无措的布什政府左支右绌，穷于应付。


只能消极退守和辩护


　　最近，白宫正在国内展开一场劝促民众要隐忍的运动，美国政府大员四出游说，国家安全顾问赖斯争辩说，现在距离战争结束才117天，这不是很长的日子。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则说，主张应该对伊拉克增兵“将是错误的”。

　　面对国内的各种反对势力，布什在伊拉克问题上真是进退失据，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却甩也甩不掉。现在，他竟然沦落到需要为他的政策辩护，和当时拉起虎皮当大旗，豪气干云要推翻萨达姆政权的雄姿相比，今天的布什政府只能消极地退守和辩护，这对他的政治前途不啻是敲响了警钟。

　　在现代的政治潮流中，掌权者只能在激流中搏击，为民之先，不进则退，言人之所不及，行人之所不愿，这样，他才能中流砥柱，散放出领袖的光辉，保持稳固的执政地位。在当今世界大国的领袖中，布什、布莱尔等都是属于这一类新型的人物。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四面楚歌，需要为自己的政策口焦舌燥地解释时，那恰是其领袖光环消失的时候。

　　事有凑巧，自从胜选上任以来，经历了九一一事件、清剿阿富汗塔里班政权和挥军攻打伊拉克问题上，布什一直主导着时局的发展，舆论是偏向他一面倒，他的民意支持率也一直高企不下。现在，他在伊拉克尝到了苦头，老是打不出一条生路，过去人们对他的好评现在都变了样，舆论是越来越不客气。

　　也许人倒霉时喝冷水也碜牙，最近，有人就写文章，研究历史上发动战争的美国总统有哪几个能继续蝉联，结果发现他们的命运都不好，不是落选就是自动弃选，没有一个能够当上第二任总统。远的不说，在我们的记忆里，发动越南战争的约翰逊，发动波斯湾战争的老布什，他们的下场都同出一辙。

　　在外国发动战争，结果无法获得国人的认同，算不算是一个规律，这或许还有待研究。不过，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却是美国的选民都是很务实的，他们心中的重要准绳，是生活的好坏。如果选了一个总统，无法搞好经济，却老是夸浮地拿国外的议题来吸引民众，国家强盛的虚荣心或许能羁縻一时，可是只是权宜之计，不能笼络一世。最后他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特别是如果发生在遥远地方的战争并未达到预期的目标，反而是泥足深陷，那么，民众的取舍将是异常清晰的。

　　布什现在才发现，伊拉克战争固然是胜利了，可是，这个胜利的果实其实是苦涩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