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对朝政策为何僵而不化？

　　【万维读者网】《华盛顿观察》周刊第卅二期陈雅莉报道，举世瞩目的朝鲜核危机六方会谈8月29日在北京降下帷幕。9月1日，参与六方谈判中的中国代表团团长、外交部副外长王毅在马尼拉抱怨说美国的朝鲜政策是解决朝鲜半岛核危机的最大障碍，一直追求在美朝之间扮演“诚实的中间人”的中国在公开的场合下如此抱怨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但是这明白地显示了中国对美国在谈判中立场僵硬不化的沮丧。作为六方会谈的东道主的中国是解决朝鲜危机的核心之一，难怪中国一语，立时在华盛顿惊起千波浪，要求小布什政府对北朝鲜进行“接触”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前总统吉米．卡特撰文危言警告说如果不认真面对六方谈判，“美国将极有可能面临另一场朝战”。

“这次六方会谈的失败不可避免，”布鲁金斯学会 (Brookings Institution) 高级研究员迈克尔．欧汉伦 (Michael O’Hanlon) 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的专访时说。“这是因为我们坚持令北朝鲜放弃他们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他们的核武器项目－但是作为回报，却分文不出。”


在六方谈判中，美国一方仍然坚持北朝鲜必须首先摧毁其核武项目，美国才愿意谈安全保证等其它条件，在谈判中，美国立场底线一直没有松动。而北朝鲜在会谈中抛出要做核试验的威胁，更加凝固双方僵局。在这一轮北京谈判不果而终之后，北朝鲜声明说：“朝鲜现在更加坚信，除了继续加强核威摄能力、捍卫国家主权以外，朝鲜别无选择。”


小布什对朝政策为什么僵而不化？

小布什政府在对朝政策上表现出的僵硬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小布什总统个人厌恶金正日政权不人道统治，中情局一直向小布什上递间谍卫星拍下的、比较清晰的北朝鲜如何虐待政治犯的照片。另一个原因是美国政府内部在对北朝鲜问题上一直争论不休，没有最后达成共识，因此谁也不知道政府真的怎么打算。

这后一条原因又出现了两个越来越清晰的发展方向，一个是越来越多的传言称被视为“鸽派”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和副国务卿阿米蒂奇即将离任，美国政府内部的这一争论也许会在近几个月内得到解决；另外，小布什总统没有在打完伊拉克战争之后对北朝鲜实行先发制人的军事打击，这一“窗口机会”逐渐关闭，看来对北朝鲜的“外科手术式”的军事选择虽然仍然存在，但是实行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美国对朝政策在外界看来“僵而难化”也在于都是北朝鲜惹的祸，无论如何辩白，是北朝鲜打破誓言。首先违反1994年美朝“框架协议”（Agreed Framework），秘密发展核武器项目，让美国倾向对北朝鲜实行接触政策的人难以开口唱怀柔旧调。所以华盛顿对北朝鲜政策目前，至少是口头上，基本只有“鹰派”和“超鹰派”之分。


“小布什总统在犯一个大错误…”

欧汉伦博士直言批评说“小布什总统在犯一个大错误”。他说，北朝鲜的经济濒于破产，而其核武库却日渐膨胀。而我们在这里没有多少诱人的选择来对付北朝鲜。南韩离北朝鲜之近使得美军对朝实施先发制人几乎不可能，相比之下美军在伊拉克更游刃有余，战略上避免主要的报复性伤害。

华盛顿应该担心的还有无法同地区伙伴国达成一致的战略，来共同避免北朝鲜越来越深地进入其核武器项目。即使美国最后终于劝说其他国家支持经济“窒息”北朝鲜，但是如果矛盾升级而北朝鲜选择让自己的人民饿死，美国无法面对这一政策后果。美国必须找到一个耐心的、能够起作用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我们必须停止假装北朝鲜问题不是危机的荒谬想法。北朝鲜是一个危机，而且是一个主要危机。现在是小布什政府承认这一点，并开始认认真真着手来解决这一严重挑战的时候了！”欧汉伦博士说。最近五角大楼一位官员曾声称北朝鲜问题“并非危机”，引起众多批评。

欧汉伦说，称美国应该在摆出要求时，也应该摆出经济和军事威胁。他说，“但是，我们需要想的更大一些。我们必须给北朝鲜提供更多的东西，但是也要求他们提供远比过去多得多的东西作为回报。如果谈判（在这种情况下）进入死胡同，我们这时会立于更佳地位来劝说南韩，日本、中国、俄罗斯以及我们的欧洲盟国采取更严厉的手段来对付北朝鲜。”

欧汉伦提议：“让北朝鲜踏上‘丝绒”之旅”

欧汉伦明确提出北朝鲜的核武器项目是北朝鲜对美国和世界造成威胁的最突出部分，但是这一威胁背后是北朝鲜破产的经济和失败的政权。他认为美国想解决朝鲜危机，不应该只解决北朝鲜的核武器问题，而是必须解决这一危机背后的真正问题。

“我们需要推动北朝鲜改革自己的经济，甚至其政治体制，让他们走中国和越南在过去几十年来走过的道路。除非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不应该追求迫使北朝鲜改变政权（regime change）的目标。我们应该追求的是让北朝鲜踏上政权转型（regime transformation）的‘丝绒’之旅，”欧汉伦博士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这需要北朝鲜大规模停止参与毒品走私贸易，削减其常规兵力，因为这些军人的存在吃掉朝鲜至少20%的国内生产总值。这也要求北朝鲜尽快冻结其核武器、化学武器和弹道导弹发展项目，接受检查以证明这一行为确实发生，并且在一定时间内予以解除。欧汉伦博士说美国在新一轮谈判中不再可能允诺帮助或允许北朝鲜建造核动力发电站，但是会帮助北朝鲜建立常规火电站来解决他们的能源危机。

“在这一个计划中，美国应该要求平壤接受中国的经济学家和技术人员，教授朝鲜人如何进行市场经济改革，”欧汉伦博士说。“当然美国也需要作他那一部分，包括放松经济贸易制裁，同南韩，日本和中国一道帮助北朝鲜发展起基础设施，包括教育和医疗领域。这应该从经济特区开始进行市场经济改革，然后逐渐推向全国。”

他强调说，“关键的是，美国需要提供一个和平条约，保证北朝鲜同地区主要国家建立外交联系，来保证其他国家，包括南韩的投资者放心在北朝鲜投资。”

北朝鲜会不会核试？

在上海复旦大学沈丁立教授看来，美朝都会继续通过六方会谈的渠道进行谈判。小布什总统距大选还有一年半时间，连任在小布什眼中高于一切，因此美国不会挑起巨大的国际动荡，为小布什总统竞选连任增加不定因素。而对北朝鲜来讲，只要六方会谈还在进行，美国在谈的时候就不会动武，这为北朝鲜赢来时间。

“如果北朝鲜进行核试验，美国现在就必须决定是不惜一切来打还是容忍接受拥有核武器的北朝鲜，”沈丁立教授说。“我个人的观点是任何专制体制考虑的都是生存问题，生存目标高于一切。北朝鲜领导人不会逼着别人消灭自己。”

沈教授谈到北朝鲜即使真的有能力，也会顾及“中国因素”。 “最近的谈判结果包括各方都不作毒化谈判气氛的事。如果北朝鲜真的进行核试，那是明显违背这一各方已经同意的协议，明显是蔑视东道主－中国。这无异于逼中国更多考虑极端行为教训这种‘蔑视’中国的举动，大规模削减对朝鲜的援助。另一个角度来讲，如果美国不侵略朝鲜，北朝鲜的核武器并没有用。但是如果北朝鲜失去中国的援助，拿着核武器也不能当饭吃，”沈教授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虽然六方会谈最终未果而终，但是在各方撞击中产生的火花正在燃起美国对朝政策辩论，同北京和其他地区伙伴国相应，华府务实派终于逐渐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