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萨达姆的“戏院”和布什的法庭

　　【万维读者网】曾经有人说过，当传奇人物的命运与特定历史情境发生冲撞时，宏大的戏剧即将开场。萨达姆显然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无论世界风云变幻无常，意识形态跌宕起伏，他总会在特定的时期给全世界亮出惊叹号。从担任总统到发动两伊战争，从攻击科威特到单挑世界第一军事强国，萨达姆的一生显然是一出充满了诡计、谋杀、战争和流血的大戏。直到去年11月，萨达姆蓬头垢面地被美国大兵从地洞里拎出，且被人掰开牙关验明正身，一世枭雄，沦落至此，人们或许会说，戏剧散场，主人公该走下历史舞台歇歇了。7月1日伊拉克临时法庭对萨达姆的首次审前调查让世界再次见证了这位传奇人物的表演。




从萨达姆第一次接受传讯的表现可以看到，这位昔日的枭雄深知自己一手缔造的王国已是明日黄花，但他并不甘心成为美国、伊拉克临时政府的骇猴之鸡和宣传工具，经过半年的休整，他已打算以法庭作为舞台，宣传自己的政治理念，表达对美英政府的抗议，同时为自己施政期间的行为辩护。萨达姆久在政治旋涡的中心，知道自己被定罪只是时间问题，但自己的每一次法庭表现，都可能对国内各种抵抗力量的分离和整合起到关键作用，而个人能否在整个穆斯林世界青史留名，是成为民族英雄还是历史罪人，完全取决于自己本人在庭审中的言行。



因此从审判的第一天起，萨达姆就已经把法庭当做了“戏院”。



戏台之上，这位主角初次显露的套路就让法官乱了阵脚，具体包括：第一，元首身份。萨达姆不断强调自己的伊拉克共和国总统地位，一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对法官的心理加以震慑；二是以此来质问法庭成立的合法性；三是暗下伏笔，在以后的审判甚至定罪时，搬出国际法中“元首豁免权”这杆大旗，为律师的脱罪辩护做准备。第二，民意代表。他首先拿作为法庭审判依据的法律开刀，认为法律代表了人民的意志，而自己是人民选出来的，更是代表了人民意志，以代表人民意志之法律审判人民意志之代表，显然是与理相悖。从法理上看，这种看似合理、实则荒谬的逻辑当然站不住脚，但是由于法庭自身可利用的法律资源存在缺陷，法官也无法拿出有力的依据反驳。



第三，悲情主义。萨达姆在自己涉嫌的国内罪行方面大打太极拳，用不知情作为搪塞理由，但在国际问题上又大玩悲情主义，声称进攻科威特是为了伊拉克人的利益，而自己之所以被美国攻打和审判，完全是布什政治选举的需要。



说法院是布什的戏院，的确有点委屈这位正在为选举鏖战的总统，但整个法庭由白宫支配倒是事实，无论是法庭的组建，还是法官、检察官甚至部分律师的培训，都借助美国的经费和专家完成。无论法庭的法官如何强调其独立性，蕴涵在背后的政治考虑怎么也瞒不住。最好的例证是，为了不让美国与伊拉克当年的政治交易浮出水面，法庭指控的罪名甚至刻意略去了萨达姆指令在两伊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的反人道行为。


对萨达姆的审判注定将旷日持久，其间，美国要经历一次决定白宫主人的大选，伊拉克各种抵抗力量的反抗力度也将此起彼伏，这些都会对审判的进程和结果造成影响。而萨达姆的表演将维持到何时，布什的法庭会不会易姓变为克里的法庭，全球的观众正拭目以待。（新京报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