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印尼海啸中排华传闻真相

　　【万维读者网】2004年12月26日那场地震和海啸让人类抛开了所有分歧与矛盾，救援行动不分种族，人道主义更无国界。但之后传出消息，在中国伸出援手的印尼重灾区亚齐省，当地华人却成为歹徒抢劫的主要对象，甚至还大量出现印尼媒体诬指中国提供过期食品的不实报道。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难道印尼与华人之间永远有打不开的结，海难也无法冲淡？




排华传闻

早在1月初，就有媒体报道说，印尼亚齐省在海难后治安恶化，印尼华人灾民成为主要抢劫目标。有数字统计说，目前至少有4000多名华人，逃难到相邻的北苏门达腊省首府棉兰市。许多逃离亚齐的华人说，他们的财产都已被抢掠一空，恐怕日后都无法回到亚齐生活。据报道，棉兰设有一个华人难民营，400余位亚齐华人暂时在此安顿。一位陈姓华侨说：“就算在这里吃大锅饭，也强过在亚齐担心受怕。灾后前三天我们一家还在亚齐，好不容易才熬到发放赈济物资时，竟又有亚齐人横在前面收钱。”

但另有台湾媒体报道说，地震、海啸后传出的灾区发生排华事件的报道都是子虚乌有。海啸发生后一连三天都有抢劫发生，直到外地增援的印尼海军陆战队赶到才有效遏止，但遭劫商店并不分华、印，没人看管的商店，特别是售卖食物或日用品的几乎无一幸免。当地一位陈姓华人接受采访时说：“劫掠其实并没有针对性，灾民或投机取巧者在灾难发生时为非作歹，也不是不寻常的事，绝对不是排华。”

在排华报道出现后，中国政府对此高度重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孔泉在例行记者招待会专门谈及这一问题称，正在棉兰的中国驻印尼使馆公使衔参赞谭伟文已专门走访，显示排华现象不存在。印尼的华人社团的主要领导人也已出面澄清，表示目前没有发现类似事件。

如果说亚齐发生排华事件有夸大之嫌，随后发生的印尼媒体诬指中国提供过期食品一事就显得排华意图明显了。

1月16日，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崇泉发表谈话指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中国食品包装标识做法和其它国家的差异，利用当地大部分灾民不识汉字的情况，诬称中国向印尼提供“过期”的救灾食品，蓄意制造事端，误导印尼人民，用心是十分险恶的。

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1月1日，当中国第二批援助物资运抵棉兰机场时，机场装卸工在卸货时不慎弄坏了包装，发现里面鱼肉罐头上的日期是2004年12月的，他们认为是“过期”食品，随后报告了北苏门答腊省药品食品监督局。监督局派人查看后，要求各地暂停将中国援助的食品发往灾区。

按照中国的习惯做法，在食品外包装上都会标明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而不是像印尼那样只标明保质期。此次中国援助印尼的食品外包装上标明的生产日期大部分是2004年12月份的，保质期有的24个月，有的180天。谭伟文说，在印尼有关人员对包装日期提出质疑后，他立即带领使馆工作人员前往现场查看，确认中国提供的食品全部都是新近生产的，毫无问题，并对在场的印尼海关及机场工作人员做了说明和解释。

之后，中国大使馆则通过接受电视采访、发表声明、召开新闻发布会等方式，向印尼民众解释说明，曾经发表过错误报道的媒体多数已更正，力争消除不良影响。

然而，某些人仍然借机大炒特炒中国的“过期食品”。

谭伟文将这次事件归咎于台独分子。印尼与台湾一直保持经贸关系。台在印尼设有经济贸易代表处。台还成立“国际经济合作和发展基金自愿者团”，自1994年底起向印尼、越南、菲律宾等人均收入在2000美元以下的国家提供援助。1999年印尼、台湾贸易额为35.9亿美元,比1998年增长14%。

不过，记者注意到，在16日中国商务部发表声明之前，国际社会并无有关中国向印尼提供过期食品的报道。国外大通讯社所发稿件也全部是崇泉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就连印尼主流报纸《雅加达邮报》所发的相关报道也是该发布会。可以说，“过期食品”问题的炒作并没有被主流媒体关注。

没有汉字的唐人街

2002年，记者曾到雅加达采访，当地接待的是一位50多岁的陈姓华人。据他讲，自己已经是第三代移民，他的子女都不讲中文了。他带我们到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都是破旧低矮的楼房，一层看上去是华人的商铺，但奇怪的是，店门前面却又是当地印尼人摆的地摊。让我们吃惊的是，陈老先生说，这就是雅加达最大的唐人街，一条看不到一个汉字的唐人街。他感叹说：“这恐怕在全世界的唐人街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条街上，不但汉字少，也很少能见到华人。据陈老先生讲，自从1998年那场骚乱过后，华人大都搬离了此地。当地人经常欺负华人，比如摆地摊的小贩，明明知道后面是华人的店铺，偏偏将摊子支在门前，而华人也不敢招惹他们。在这些破旧的楼房上，一些弹痕还隐约可见，那些被打碎的玻璃和门窗也原样未动。

中国和印尼交往，源远流长。汉朝以降，唐、宋、元、明历朝历代都有关于爪哇（印尼）的记录。到明代郑和下南洋时，印尼华人已经不在少数。既然华人与印尼的渊源如此之深，为什么印尼还会经常发生排华事件呢？

自7世纪开始，华人移民印尼，至今已有人口600万左右，占印尼总人口的4%。从荷兰殖民时期始，华人就以经商为主，经营着从资产上亿的超级财团到街头巷尾的零售小店，控制了相当大的资产。由于勤奋节俭，善于理财，华人几乎就是富有的代名词。不过在经济上富有的他们，在政治上备受歧视迫害。每当印尼政局动荡，华人华侨都会遭遇排华浪潮，成为代罪羔羊。

1965年的大规模排华浪潮中，逾万华侨遭印尼军方以“共产党间谍”罪名逮捕，加上大规模劫掠和人身伤害，许多人断送性命财产。而当年上台的印尼总统苏哈托，此后一直实行排华政策，强令在印尼的华人不准使用中文，不准过春节，不准使用中文姓名。即便是上了9代的华人移民，仍然不能得到和当地居民同等的待遇。

1998年5月，又一次大规模排华浪潮出现。印尼暴徒集体强奸了数以百计的华人妇女。让人震惊的是，现在已经有大量证据显示，策划、组织、发动集体强奸华人妇女的是印尼战略后备队司令、苏哈托的女婿普拉波沃·苏毕安托中将。

据中国驻印尼大使馆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在雅加达的富人区，入住者大部分是华人，特别是在亚洲金融危机后。谈到排华，他说，除去苏哈托时代的政治因素外，现在排华现象的主因还是经济，华人和当地人的生活差距确实比较大。

面对仇富的印尼人，陈老先生告诉记者：“如果华人真地全部从印尼撤离，印尼经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多少援助才能换回和平相处

其实，由这次海啸救援中印尼政府对外国救援的态度可以看出，与其说印尼有专门针对华人的排拒冲动，不如说在国际社会中，这个国家因为心态封闭本来就有些不合群。

灾难发生后，印尼华社纷纷取消了迎中国新年的庆祝活动。印尼三大全国性华社组织“百家姓协会”、“华裔总会”、“慈济基金会”都设立赈灾专门账户，并通过各种媒体呼吁华人捐款捐物。印尼中华总商会、印尼客属总公会、印尼广肇总会等行业性、区域性、宗亲性、宗教性华人社团，全线动员募集资金。

苏北省及迪里县的华人领袖更表示要捐出十多公顷土地，由华人基金会筹划、印尼客属总公会全力支持，筹建有华夏文化特色的难民收容所，供无家可归的难民无偿居住，估计共需资金达2000亿印尼盾(约2亿元人民币)。

而从中国政府方面来说，除去政府承诺的人道主义援助外，民间的捐款也已达3亿，近日，中国红十字会一架满载价值1077余万元人民币救助物资的货机，从北京飞往印尼。

而印尼政府对外来援助国的态度颇值得玩味。

1月12日印尼政府宣布，参加海啸灾区救援工作的外国军队必须在3月26日之前离境。届时，印尼武装力量将完全接管受灾地区。印尼副总统优素福·卡拉说：“3个月已经足够了，越快越好……我们不需要外国军队。”

印度尼西亚外交部发言人随后还宣布，印尼政府已经发布法令，禁止外国团体和个人收养亚齐地震海啸灾区的孤儿，因为印尼法律规定孤儿由国家负责抚养。

印尼政府出台的另一项限制措施则引起了国际机构的不满。印尼政府日前以保护人身安全为由，限制外国救援队在亚齐灾区的行动自由，要求他们在离开该省的两座主要城市班达亚齐和米拉务时，必须向印尼军方登记，否则不仅他们的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而且可能遭到驱逐。

作为东南亚最大的国家，印尼政府的这些做法无疑给了世人“大国寡民”的诟病。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印尼政府在此次海啸救援中的表现显然有欠开放大器。（凤凰周刊200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