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意大利关系“触地雷”

　　【万维读者网】《华盛顿观察》周刊2005年第23期陈雅莉报道，一名意大利法官6月24日对13名在意大利绑架伊斯兰教长阿布·奥玛尔的美国CIA（中央情报局）特工人员下了拘留令。根据意大利调查人员的信息，被怀疑同恐怖组织有牵连的奥玛尔2003年2月17日在米兰街头被绑架后，即被送往意大利北部阿维亚诺的美军基地，随后奥玛尔被送往埃及。在那里的监狱，他受到了包括电刑和疲劳轰炸等酷刑虐待。埃及当局最终出于健康原因释放了奥玛尔。

“这一事件会大大加深美意两国情报保密机构之间，尤其是反恐执法部门之间已有的分歧，引起双方更多冲撞。” 位于意大利首都罗马的国际关系研究所（the Istituto Affari Internazionali）副所长依托热·格里戈（Ettore Greco）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的专访时说。


美意关系中的“卡利帕里冲击波”


美意安全关系紧密而微妙。随着美国在德国的军事基地大大“缩水”，美国在意大利建立西欧军事基地，意大利政府更不顾公众的强烈反对而出兵伊拉克。但是这一看似紧密的盟友间的“情感裂缝”正在逐渐扩大。缘由之一是“卡利帕里冲击波”。

在伊拉克营救意大利女人质斯格拉娜的过程中，由于美军压力过大和经验不足导致意大利特工卡利帕里被美军误杀。这名特工曾经参与谈判帮助女人质获释。但当他开车送人质去巴格达机场时，却遭到美军枪击，卡利帕里用身体掩护了获释的女人质，自己则中弹身亡。虽然这一事件最终得以解决，但是五角大楼不通人情的傲慢态度和美意之间情报部门沟通困难使使得不少意大利人对美意关系留下很多苦涩的回味。卡利帕里特工后来在意大利获得了国葬待遇。

“卡利帕里冲击波给美意的执法、情报部门之间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次逮捕美国CIA特工可能引起美意执法部门双边关系中的第二次大冲撞。”格里戈预测说。

“如果有证据表明意大利政府配合了美国CIA（在意大利的绑架行动），这对于（意大利）政府来说将是非常尴尬的事件。意大利的公众不会对此保持沉默。”格里戈说。他也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意大利政府对此事事先知情。


同是反恐，美欧在打不同战争···


格里戈认为美国和欧洲在反恐问题上，从恐怖主义的源头到处理的策略都存在非常不同的看法。

“美国人认为他们可以强力推动变革而不引起新的（恐怖分子）追随者的产生。他们觉得应该努力推翻（不受美国欢迎国家）的政权，改变其制度，用武力推行民主。欧洲国家则将侧重点放在合作，帮助那些国家改善其国民生活。在推翻政权（regime change)问题上，欧洲尤其同美国唱反调，”格里戈说。

格里戈认为，美国同其他欧洲国家在反恐合作的最大问题是美国不遵从“礼尚往来”的原则。

“美欧之间的反恐情报互享是美国‘享有’欧洲方面提供的情报，美国不考虑盟国也有对信息往来的需要。这引发了美欧之间的很多摩擦和紧张因素。欧洲需要美国‘平等以待’，否则在缺乏信任和误解重重的情况下，美欧之间很困难有进一步的反恐合作。”格里戈说。


外包酷刑


美国本国在9·11后对涉嫌恐怖主义行动的犯罪嫌疑人的调查、拘留和审讯程序进行了重大改变。在“爱国者法案”之下，美国政府得到更多窃听的权力，而执法部门因这一法案得到权力，只要扛着“涉嫌恐怖主义”的大旗，就可以将在美居留的外国公民无限期地拘留。即使没有搜查令而仅有一个“莫须有”的怀疑，美国政府也可以进行秘密窃听和秘密搜查。后来的布什总统令对“正当法律手续”更是打击重大，“总统令”授权执法部门将被怀疑是恐怖分子、帮助恐怖分子或为恐怖分子提供藏身地的非美国公民送交秘密军事法庭进行审判。从此，执法部门事实上可以决定谁享有或谁不享有宪法权利的保护。

美国在改变自己的司法执法程序的时候，一直对自己的欧洲盟友在审讯和处置恐怖分子嫌疑人上颇有微辞，认为欧洲国家对如此性命攸关的问题处理手段不够严厉。

“意大利有几个案子调查的嫌疑人都同伊拉克有牵连，但是并没有明显从意大利（向伊拉克抵抗运动）提供帮助，所以被无罪释放。在这些方面，美意两国执法部门的看法有冲突。”格里戈说，“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些人带着阿拉伯头巾就把他们关起来吧？”

美欧之间无法就此达成共识是导致美国启动所谓的“非常规引渡”（extraordinary rendition），即在或不在外国的默认下，在未取得当地法庭的许可前绑架恐怖分子嫌疑人。由于美国必须遵守日内瓦反酷刑公约，因此这些嫌疑人被送往一些美国明知不遵守日内瓦反酷刑公约的第三国。这是一种非常秘密而恐怖的军事行动，头戴面罩的美国特工使用麻醉药剂对在欧洲、非洲、亚洲和中东的那些他们怀疑是恐怖分子的嫌疑人进行绑架，然后将其架上飞机，送往象叙利亚、埃及这样的国家由当地的情报机关进行讯问，所用手段过而不及。这些被绑架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权利见家人和律师。这种引渡也被戏称为“外包酷刑”。

至2005年3月，一个从未被证实的数字显示从9·11之后美国一共对150－200人进行了这种“外包酷刑”，德国、瑞典和意大利都在对此进行调查，而意大利是第一个对CIA特工下拘捕令的国家。

意大利法官的逮捕令所引起的政治地震才刚刚开始。意大利的媒体对这一事件比较沉默，现在闹得最凶的是意大利的反对党领袖，他们开始连篇累牍地批评美国。这一“地震”可能会震出两个问题：一个是意大利在伊拉克的驻军；另一个则是美军在意大利的基地问题。

“虽然大多数意大利人反对政府在伊拉克驻军，（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对驻军问题一直非常坚定。然而在卡利帕里冲击波之后，贝卢斯科尼几次声明要开始从伊拉克撤军，但是一直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和时间表。在撤军问题上，贝卢斯科尼坚持说要同主要盟国进行沟通，达成共识，并在伊拉克形况稳定之后方可进行。”格里戈说，“明年意大利大选，预计反对党中左派会赢，他们届时可能会出台一个撤军的时间表。”

“（CIA绑架）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清楚，意大利的行动也只是意大利司法系统的决定。意大利政府至今还没有表态，承认或否认是否事先了解、默许或配合了绑架行动。从这点来说，这一事件还没有成为美意两国政府之间马上短兵相接的棘手问题，”格里戈说道。

格里戈对美军基地问题比较乐观。

他说：“目前意大利人对驻意美军基地问题基本是抱着理所当然（Taking that as a fact）的态度，对此没有什么争论。但是，这类事件发生总是会引发对美军基地是否应该保留的争论。一个强国在另一个国家的领土上管理一块属于这一强国的基地总是会产生问题。但是至今美国基地还没有在意大利成为一个外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