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被指输出圈地 柬埔寨爆发反华抗议

这几年，中国在柬埔寨的投资日渐活跃。不过，谁也没有料到，接踵而至的却是徵地冲突，甚至还有当地百姓的抗议示威。这反映了中国在东南亚实现“软力量”、从事经济渗透之同时，也一样有碰壁，尽管这情况至今鲜为人所注视。

亚洲时报在线消息，在柬埔寨总理洪森的经济政策中，吸引中国资金占据优先的一环，洪森希望藉此减轻对它国（以往是越南、后来是西方）的依赖，让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走向兴盛。目前，通过投资基础设施、工厂等专案，中国企业在柬埔寨的私营经济领域中占据了大半边天。就连首都金边的内阁议会大楼，也是中国人承建的。

中国对柬埔寨的经济援助，成为了中国在东南亚展示影响力的一个视窗。然而，随着中国企业将触角延伸到柬埔寨的边远地区，多次触发外国与地方利益对立的徵地冲突，两国关系就变得有些复杂了。由于柬埔寨在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方面存在法律真空，再加上有时中国企业不理规矩的经营方式，最终在柬国东北部的蒙多基里省（Mondolkiri）引发连串抗议活动。

2004年8月，柬政府同意向中国海南省的“五指山集团”出让约20万公顷的土地（期限为99年），包括立即拨出位于蒙多基里省的1万公顷土地。这1万公顷土地，将作为松树种植园开发专案的试验阶段而先投入使用。问题在于，部分土地属于当地村民，而政府没有就出让条件事宜，事先谘询他们的意见。

抗议人士称，政府既没有就该专案将对环境和社会造成的影响进行审核，也不谘询地方官员和百姓的意见。当地政府甚至没有公布详细的土地租让地图，以至于民众在实际土地定界划分上糊里糊涂。

国际环保组织World Rain Movement发表报告称，柬政府批给五指山集团的土地面积，是其2001年《土地法》所规定最高额的20倍。其他环保和人权组织则表示，政府此举完全是对法律的践踏，因为这部法律规定，当地人对祖上传下的土地拥有所有权。五指山集体亟待开发的土地，均属于蓬琅族（Phnony）人所有，该族约占蒙多基里省总人口一半。

联合国驻柬人权事务高级专员，也曾温和地介入事件，不过只是证实了当中的细节，并无发表任何评论。五指山集团也多次拒绝了本文作者的采访要求。

与柬政府达成土地出让协议的翌月，五指山集团就开始在土地上大量喷洒杀虫剂。当地百姓都担心这些化学残留物可能会污染河水，对植物和动物的生长造成影响。接受《亚洲时报在线》访问的村民们表示，这一万公顷土地根本划界不清，但五指山集团很快就立起了围栏，毁掉了不少村民的祖坟。

去年4月4日，蒙多基里省会森莫诺隆（Sen Monorom）有70位村民，在五指山集团的一号工地举行抗议。26岁的村民Nga Narim指责五指山破坏村里内有数以百年历史的墓地、森林和牧场。不过，柬政府站在了中国企业的一边，当地警方用消防龙头冲散了示威群众。最后，一位省政府官员出面调停，承诺会对百姓的要求做出答覆；不过，Nga Narim说，从此便没有了下文。

至去年6月，再有650名村民在五指山集团的技术和监理人员的驻地外进行示威。村民称，当天该公司有一名代表承认了错误，允诺将停止运作，并会把受争议土地归还村民。然而，一年过去了，这些承诺仍未兑现，而五指山的土地开发却从未停下。

自始至终，柬埔寨官员一直站在中国投资者那一方。去年1月，当爆发第一次抗议活动时，省政府召集了相关的议员，迫使他们签署并同意了标示着土地出让范围的地图。一位知晓此次会议内容的人士称，这份地图涵盖了86,894公顷的土地，但划界模糊不清，当时有两位议员拒绝签字，却受到了解除职务的威胁。

今年6月，“柬埔寨人权行动委员会”发表声明，要求政府介入，同时呼吁五指山集团尊重当地法律，并希望在柬政府的独立代表在7月8日与社区代表会面前，工程能够停止施工。当时该机构答应，在政府解决土地问题期间，会让五指山集团会暂停开发专案。

不过到了今年10月，村民们还未看到任何五指山项目停下的迹象。

37岁的村民Dos Prek说：“我们孤立无援，投诉无门。五指山和政府官员使用欺骗和威胁手段，夺去了我们的土地。现在我们如果不小心闯入曾属于我们的土地，还可能会被拘捕。即使在我们继续抗议，他们依然继续侵占我们的牧场、森林和坟地。”

在经历了多年战争和混乱的柬埔寨，对于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问题，当局的执法存在很大的随意性。在该国向资本主义过渡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腐败官员和政客，通过不法手段抢占农民的土地，以达到中饱私囊的目的，而中国的企业常常涉及其中。

蒙多基里省的抗议活动，终于引起了洪森的注意。去年，他宣布将修改《土地法》当中限制土地开发面积的内容。在中国海南经营着大片松树种植园的五指山集团，已一跃成为柬埔寨木材、纸浆和造纸业的主要经营商。

五指山集团与柬埔寨纸浆制造商Pheapimex关系密切，而后者有着深厚的政治背景。在Pheapimex的帮助下，五指山集团顺利获得了开发31.5 万公顷土地的协议，土地跨越菩萨（Pursat）和磅清扬（Kampong Chhnang）两省。环保组织称，这一专案将令超过10万人失去家园。

随着徵地引发的问题越发突出，柬埔寨人又重新燃起了对中国的仇视之?椤Ｔ谝吧＠嘉鞯吵稍盨un Chhay说，正由于中国投资者愿以高于市价的价钱，购买柬埔寨的土地，才令该国刮起一股“圈地”恶风；官员们纷纷以开发为名乱徵土地，而实际上却是卖给中国投资者为自己谋利。

如若属实的话，那就证明，柬埔寨正在重蹈中国发展模式的覆辙。在社会主义体制下，中国的土地完全归国家所有。但在目前向资本主义的过渡中，土地所有权却成了“灰色地带”。腐败官员们借机徵占大量土地，成为中国农村地区频频爆发的“群体事件”的导火索。分析人士指出，中国投资者如今与柬埔寨官员“沆瀣一气”，最终将造成当地社会动汤，阻碍该国向市场经济过渡的进程。

对中国投资者来说，这也是个异常危险的趋势，尤其是考虑到两国的政治交往历史。从80年代到90年代初，北京一直支援的红色高棉，向它提供了大量军火，令它与越南扶持的共产党政府之间的内战延续多年。很多柬埔寨人依然记得，红色高棉于70年代短暂执政期间，为了“改造社会”而杀害了超过170万人。

近年来，中国开始将重点放在了发展双边经济关系上，政治和战略考虑退居次位。北京的初衷是，通过加强经贸关系，向柬埔寨老百姓示好，抚平因自己支持红色高棉给他们造成的战争创伤。然而，柬埔寨如今为了一味讨好中国投资者，将经济利益摆在了第一位，对老百姓的呼声置若罔闻，对中国的外交战略不啻是一大损伤。